1955年,许光达被授予大将军衔。按照常理来说,获得如此高的荣誉,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许光达心里一直忐忑不安,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于是,许光达连忙找到自己的老首长贺龙元帅,他对贺老总说:“老总,我这个大将,受之有愧啊!如果段师长还在,他才是实至名归的大将!”
这位让许光达一直念念不忘的段师长正是红军时期的名将段德昌。
段德昌是湖南南县人,生于1904年,十岁便被乡邻誉为神童,诗文对联出口成章,连教书的先生都夸他是个奇才,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与毛主席亦师亦友
1921年春天,毛主席以省督学身份从长沙来南县考察教育情况。在与南县督学严世杰的交谈中,毛主席无意中听到了“段德昌”这个名字,感觉有点印象,可是又一时想不起来。
严世杰说,这个段德昌是南县第一高小出了名的“孩子王”。前阵子,原来的督学贪污严重,把校食堂搞得一塌糊涂,段德昌就领着全校学生造反。最终,这个督学被免职,段德昌也挨了处分。
毛主席听到这,终于想起来了,他前阵子曾收到一封署名为“段德昌”的举报信,估计是同一个人。于是,他决定见一见这个热血青年。
不久,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精神抖擞的少年学生便被引到了毛主席面前,他正是时年17岁的段德昌。
当得知毛主席省督学的身份后,段德昌眼前一亮,快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两人很快对当下的学生运动、教育革新等情况做了一番深入交流。在交谈过程中,毛主席发现段德昌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成熟稳重,对事物的看法更是鞭辟入里,于是便从包裹中拿出几本最新出版的《新青年》等进步刊物给他看。段德昌翻开书之后,很快就沉浸其中。
毛主席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暗暗窃喜,因为段德昌太像学生时代的自己了,手里一拿到好书,其他事情就全然顾不到了。
两人彻夜长谈,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早上。正所谓英雄惜英雄,毛主席欣赏段德昌的才华,段德昌也在与毛主席的交谈中受益颇深,尤其是对当下国民教育的看法。因此,在结束交谈的时候,段德昌仍紧紧握住毛主席的手不愿放开。这一刻,两人好似多年的知己。
1922年秋,段德昌从南县第一高等小学毕业后,在毛主席的建议下,他考入长沙雅各中学。在此期间,他曾组织由南县、华容县一带在长沙求学的同学们,一起创建马克思主义学习小组,并结识了留法勤工俭学归国的中国共产党党员何长工。
1925年6月,段德昌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两个月转为共产党员。同年7月,在毛主席的推荐下,段德昌考入黄埔军校第四期深造学习。
第四期出的名将挺多的,除了段德昌外,还有曾中生、林育榕、刘志丹、伍中豪、郭天民、唐天际、李运昌、张灵甫、谢晋元、胡琏、李弥、刘玉章、邱维达等等。
段德昌在军校里的成绩很拔尖,连政治部主任周恩来都称他是“文武全才”。值得一提的是,“中山舰事件”后,段德昌由于写信公开指责老蒋破坏国共合作,被蒋亲自下令开除学籍。在段德昌之前,还有一人也被蒋亲自下令开除学籍,他就是黄埔一期的共产党员宣侠父。
离开军校后,段德昌再一次偶遇毛主席。得知段德昌的处境后,毛主席建议他先去李富春主办的中央政治讲习班学习。事实上,毛主席也是讲习班的领导成员和讲师之一,段德昌因此成为了毛主席的学生。
介绍彭德怀入党
从讲习班毕业后,段德昌参加了北伐战争,相继担任第六军第5团党代表、总政治部宣传科科长、第八军第一师政治部秘书长等职。
在第八军第一师政治部工作期间,段德昌结识了在第一师担任营长的彭德怀。段德昌很快发现,彭德怀跟其他旧军官不一样,他为人正派,没有其他恶习,还处处为穷人出头,是一个可以吸收入党的对象。
在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中,段德昌与彭德怀畅谈了约两个小时。据《彭德怀自述》中的描述,他与段德昌的这次谈话最有意义,就算过了40年多年仍记忆犹新。他表达了对段德昌的钦佩和感谢,为他今后的革命道路指明了方向。
1928年4月,在段德昌与南华安特委的集体介绍下,彭德怀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开启了他革命的新篇章。
后来,彭德怀领导了平江起义,带着起义队伍上了井冈山,而段德昌也在湘鄂西一带拉起了一支队伍,成为威震洪湖苏区的“常胜将军”。
南昌起义失败后,段德昌只身返回家乡湖南南县,后被上级派往湖北公安,组织农民自卫队发起了“公安暴动”。在这一时期,段德昌的军事才能充分地显示了出来。
段德昌打游击战很有一套,他总结的战术为十六个字,即:“敌来我飞、敌去我归、敌多则跑、敌少则打”。这跟毛主席提出的游击战十六字方针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在对敌斗争中非常实用。
靠着这一套游击战术,到了1928年冬天,段德昌领导的洪湖游击队已经发展到1000多人,500多条枪,并在河湖港汊交织如网的百里洪湖中建立了一小块根据地。
除了军事指挥外,段德昌在根据地建设上也颇有建树,他最强调部队纪律,为此特意编了一首《红军纪律歌》。在闲暇时,段德昌还经常组织战士们帮助群众种田、挑水、扫地,这是段德昌一贯强调的群众政策,即:军民不分家,军是鱼,民是水。这也是红军能在洪湖立足的一个主要原因。
1930年2月,段德昌领导的红军队伍扩编为红六军,上级指派孙德清任军长(不久因病离职,旷继勋继任),周逸群任政委,段德昌任副军长兼第一纵队司令员,许光达任参谋长。此后,红六军相继攻陷龙湾、新沟咀、潜江、郝穴等城镇,建立了以洪湖为中心的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红六军也由原来的6000人迅速扩展到1.2万余人。
同年7月上旬,贺龙带领红4军在公安与红6军胜利会师,两军合编为红二军团,段德昌出任红6军政治委员,军长旷继勋在不久后调往鄂豫皖根据地,段德昌改任红6军军长。
湘鄂西常胜将军:“有贺不倒,无段不胜”
随着红二军团的成立,湘鄂西根据地的实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和增强。当时,苏区一带流传着这样一句民谚:“有贺不倒,无段不胜。”
“贺”指的是贺龙,因为贺老总是湘鄂西根据地和红二军团的一面旗帜,有他在,即使红军打散了也能迅速聚拢起来;而“段”指的是段德昌,只要有段德昌指挥战斗,红二军团都不会失利。
从1931年1月初到1932年6月,在段德昌的指挥下,湘鄂西军民连续粉碎敌人的三次围剿,段德昌也因此被冠以“常胜将军”的美名。
1931年12月底,敌人集中大批兵力,向我湘鄂西革命根据地发动第三次围剿,其中第4师第12旅为敌人的主力。
寒风中,我军弹药紧缺,每一粒子弹都显得弥足珍贵。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约弹药,红9师师长段德昌下令每个班的战士都携带一面鲜红的旗帜、一个空旷的铁桶和一串鞭炮。这些看似简单的物件,却是他们赢得胜利的关键。
随着敌人踏入布满陷阱的地带,段德昌一声令下,战士们迅速将红旗插遍四周,接着点燃了放在铁桶中的鞭炮。瞬间,鞭炮的爆炸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仿佛成百上千的机枪同时开火,声势惊人。这场声东击西的计谋迷惑了敌人,使他们误以为我军实力远超自己。
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力”所震慑,战斗几未展开便溃不成军。在这场战斗中,我军以极少的代价,几乎全歼了敌方的4000余人,还缴获了大量的武器和弹药。这一胜利,不仅壮大了我方的军力,也大大提升了战士们的士气。
不久,由于这一战的失利,武汉绥靖公署主任何成浚愤怒难抑,集结了更为强大的部队进行反扑。面对新的威胁,段德昌没有选择正面抵抗,而是采取了避实击虚的策略,将攻击重点转向了力量较弱的48师。
在文家墩的一场战斗中,我军采用围点打援的战术,迅速包围了敌军第48师第144旅。经过激战,第144旅1000余人被击毙,旅长韩昌峻以下2000多人成了俘虏,同时缴获了步枪3000多支,轻重机枪50多挺,火炮10多门。这两次胜利不仅确保了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的安全,也为后续的战斗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1932年6月,敌人再次对洪湖苏区发动猛烈的围剿,为首的是有着“傻儿司令”的川军将领范绍增。
6月的某一个清晨,范绍增率领的第21军第4师从沙市出发,他们的铁蹄声震动了整个江陵地区,先后攻占了老新口、龙湾司及张金河等地,随后如潮水般向新沟嘴涌去。此时的苏区,除了红三军警卫团的零星部队外,几乎无其他兵力,形势岌岌可危。
然而,就在范绍增自信满满地准备进一步扩大战果时,一场出其不意的反击正在悄然酝酿。段德昌率领红9师,在夜幕与狂风的掩护下,急行军突破了200多里路程,秘密抵达新沟嘴以北的东荆河南岸,并在此地设下了深沉的伏击圈。
6月13日,当范绍增率部队傲慢地驻扎在东荆河畔时,段德昌已经悄无声息地完成了部署。他巧妙地利用警卫部队作为诱饵,将范绍增的军队诱入设下的铁丝网中。一旦敌军踏入死地,红9师便迅速发动致命的合击。
紧接着,正当双方交锋最为激烈之际,段德昌发出了决定性的命令,一支由勇猛红军骑兵组成的突击队如闪电般冲出,他们手中闪烁的马刀如同死神的镰刀,将敌军斩落马下,场面极为壮观。敌军在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下溃不成军,死伤惨重。
这次新沟嘴战斗奠定了段德昌“常胜将军”的威名,我军毙俘敌人5000多人,缴获枪支4000多支。而范绍增本人,在败局已定后,装扮成平民,骑着一头水牛,狼狈逃命。
在第三次反围剿中,段德昌指挥红9师连续取得龙王集、文家墩、新沟嘴等三大战斗的胜利,共计歼敌一万多人,其中还包括俘虏了敌军两位旅长。
可惜的是,走了邓中夏,又来了夏曦,“常胜将军”段德昌不幸于1933年5月1日遇害,年仅29岁。
在得知段德昌遇害的消息后,湘鄂西苏区的百姓无不痛哭流涕,他们在段德昌的坟前栽种了29棵青松来纪念他。
共和国的“第一号烈士”
新中国成立后,毛主席在序号为“壹”的空白证书,亲笔写下了“段德昌”三个字,段德昌因此成为了共和国的“第一号烈士”。
1955年,解放军举行正式的授衔仪式。在一次汇报工作中,毛主席特意问彭德怀:“拟授将军以上的同志里边,有多少是黄埔生?”
彭德怀罗列了一些人,又说出了牺牲烈士的名字,最终提到了自己的入党介绍人—段德昌。
听到“段德昌”这个名字,毛主席瞬间愣住了,手中不自觉地点上一支香烟,双眼早已涌满了泪花,并不停地自言自语:“段德昌!段德昌!”
彭德怀看到这,心里也是感慨万分,因为段德昌不仅是他的好友,而且还是他的革命引路人。
不止是毛主席和彭总,许光达大将也对老战友段德昌念念不忘。
许光达曾任红六军参谋长(副军长段德昌),红二军团缩编为红三军后,许光达改任红九师政委,而师长正是段德昌。
他们曾在一张床上抵足而眠,谈人生,谈革命,谈战斗,谈理想,并相约等到革命成功的那天,各自回去好好建设自己的家乡。
然而,天不遂人愿,许光达在1932年夏因伤被送往苏联治疗,而段德昌则于次年不幸遇害,两人的那次抵足而眠竟成了诀别。
1955年,许光达得知自己即将被授予大将军衔时,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想起了曾经牺牲的战友们,一幅幅熟悉的面孔在脑海中掠过。
许光达直接找到了老首长贺龙,他对贺老总说:“老总,我这个大将,受之有愧啊!如果段师长还在,他才是实至名归的大将!”
在许光达的心目中,段德昌的形象永远高大而伟岸,因为以段德昌的能力,如果不是过早牺牲的话,日后一定会成为毛主席重用的英杰,其前途不可限量,这个大将军衔授予他也是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