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之后, 廖耀湘回忆自己的一生时, 一定不会忘记离开沈阳的那天, 那天他率领着自己的机械化兵团, 十几万人离开了沈阳坚固的城防, 向着锦州奔去。
廖耀湘心里十分明白这一次的战斗, 决定着东北五十万国军的生死, 也决定着他自己的生死。
廖耀湘西进锦州, 并不是国民党精诚团结, 为了在锦州城下一举消灭林彪主力。
他出沈阳的原因有一半是老蒋的逼迫, 另一半是他心里明白再待在沈阳城内就是等死, 与其让解放军困死, 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看看是否能够获得一条生路。
所以在救援锦州时, 廖耀湘根本就不想浪费自己机械化军团的实力和整装待发的解放军硬拼。
所以廖耀湘占领彰武后, 就立即听从了卫立煌的命令, 当时的卫立煌认为救锦州完全就是找死, 廖耀湘一有战果, 就立即下令停止前进!廖耀湘也乐得就坡下驴, 立即停止了进攻, 并将部队沿着新开河以东布置防线。
在10月15日与锦州联络中断, 卫立煌和参谋长赵家骧都反对廖兵团继续西进, 要求让他把大部队撤回沈阳来。廖耀湘也觉得西进无望, 回沈阳要越过三条大河, 万一被解放军抓住, 后果不妙。
很早之前他就对蒋介石说要撤向营口撤退, 这在当时是唯一的生路。
对于这一点他看得很清楚现在, 我们聊一聊廖耀湘这个人。
黄埔六期的廖耀湘, 出身比不上那些在黄埔前四期的老前辈, 但是, 能力与战功却丝毫不差。
三十年代留学法国, 抗战后期参加了打通滇缅公路的战役。
对于美国的战术他十分的信服, 动不动就是武器如何如何, 但是, 他也十分重视训练, 对于士兵的训练动作要求的十分严格。在每一次宿营时, 一定要把炮火布置好才行, 否则不去睡觉。
但是, 面临紧张的局势时, 他有时也无法保持冷静。原因就是他的军事生涯真的太顺了, 一上来就是主力的军事首长。
在东北战场上他率领的新六军和孙立人率领新一军都国民党的绝对主力。
在1946年国民党刚刚进入东北, 廖耀湘是何等的志得意满, 在1946年4月的四平之战上, 在我军的全力防卫下, 廖耀湘依然第一个攻进了四平, 并且在之后, 追击从四平撤出的我军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在当时新六军真的是一个强劲的敌人。
但是, 当我军发动了夏季, 秋季, 冬季攻势之后, 新六军已经受到了多次攻击, 战斗力已经下降了很多!
东北形势的逆转, 解放军的强大攻势, 使廖耀湘都感到震惊和恐惧。这也是他不想去锦州的原因之一。
廖耀湘计划去营口有两条道路。
第一条路是由巨流河车站南渡辽河, 经辽中退往营口; 这样要经过四条大河, 行军速度慢;如果解放军得知他们的企图, 就很可能在半路拦截或抄近路直取营口。
第二条路是由新立屯南下, 经黑山、大虎山以东撤往营口。这条路地形上有困难, 是一条狭长的走廊, 没有像样的公路。但距离短, 没有大的河流障碍, 如果抓紧时间, 两天半急行军就可以通过。
廖耀湘决定选择第二条路, 但是想走这一条路就必须争取时间。
其次需要占领黑山, 作为战略停止侧卫的据点, 以掩护兵团主力通过走廊。不能占领也要猛烈攻击黑山, 阻止黑山守军向东活动, 以免它截断走廊。
同时, 造成我继续向锦州进兵的假象, 以迷惑敌人, 掩护我向营口撤退的企图。
在廖耀湘在行动的同时, 蒋介石也叫了自己的救火队长杜聿明来到东北。目的就是收复锦州。
然而如今的东北局势谁都明白已经不可挽回了, 就算是比较能打仗的杜聿明也无力回天。
在16日中午杜聿明会见廖耀湘, 向他传达蒋介石的西进命令。
廖耀湘摆出种种理由, 力陈西进的危险和南下营口的可行。
当时东北的局面是这样的。在锦州、锦西、黑山、大虎山一带有我军近七十万人。且锦州已经解放。在长春有我军两个纵队10万人, 长春已经起义。
只有在沈阳国民党军还具有一些优势, 但是这也是暂时的, 当解放军休整过后, 沈阳就是一座死城。
如果蒋介石明智的话, 就会立即决定放弃东北, 保存兵力, 以待后来。
但是, 蒋介石年轻时, 在上海滩当股票投资人时的赌博思想又一次上头了。
全押上必须全押上。犹豫就会白给! 成功在此一举!
在10月18日沈阳举行的军事会议上, 卫立煌给出了两个方案: 一个回沈阳, 一个走营口。
但是蒋介石一个都不选坚持进攻锦州。并在会议上说“我们有空军优势、炮兵优势, 为什么不能打?”
实际上随着东北解放进行, 我军的武器装备已经大大改观。大连的炮弹与兵工厂, 朱瑞将军率领的炮纵,进攻锦州, 东北野战军还使用了坦克。
可见东野的装备, 除了空军装备之外, 别的装备已经赶上, 有的甚至超过了国民党。
最后就连杜聿明都看不下去了
杜问:“校长看收复锦州有几成把握? ”
蒋说:“六成把握总有。”
杜说:“孙子说: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 得算少也。多算胜, 少算不胜。(杜咽下了‘而况于无算乎’这句话)现在我们只算到六成, 只会失败, 不会胜利。”
蒋说:“你看如何才可以收复锦州? 锦州是我们东北的生命线。我这次来时, 已经和美国顾问团商量好, 只要我们保全锦州, 美国就可以大量援助我们。现在应研究如何把锦州的敌人打退, 将沈阳的主力移到锦州, 保全锦州。以后我们一切都有办法。”
将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的身上, 蒋介石一直都是这样。
然而事物的发展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改变。夺回锦州已经没有可能, 然而撤到营口的时间也在一次次扯皮与争吵中失去了。
18日廖向卫报告一切准备完毕, 请下达前进命令。
卫说要等蒋介石的决策, 廖耀湘进攻黑山的行动就这样搁浅了。
19日的会议开了4个小时, 蒋介石在会上骂了四个小时, 骂完卫立煌, 又骂马歇尔。但就是没有命令给廖耀湘。
最后是杜聿明给了一条折中的方案。要廖兵团继续西进, 攻击黑山、大虎山, 打得下就进而收复锦州, 打不下来就逐次向营口撤退。
廖耀湘终于能动了, 他在新立屯天天等着命令, 但一天又一天过去, 上边总是研究不完。他急得不得了, 19日直接给蒋介石发电报, 要求南下营口。
到了20日他才有了一个明确的命令。
但是一切都晚了。国民党统帅部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根据以往的经验, 认为在锦州作战后我军伤亡很大, 必定要用一段时间休整补充部队, 才能准备下一次行动。
而且国民党空军侦查发现我军在向关内移动。他们判断我军不会固守锦州, 因而作出要廖耀湘兵团继续西进的决策。
廖耀湘凭借手中的精锐部队, 充满自信, 认为我军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吃掉他这十万大军。
因而他虽然要撤往营口, 总觉得时间还很从容。
谁也没有想到: 就在10月16日到21日这几天中, 国民党统帅部还在那里扯皮争论, 而毛泽东和林彪已迅速决策, 调遣部队来歼灭廖耀湘兵团了。
直到廖被俘之后, 他才痛悔自己为什么不当机立断, 迅速南下。
在新立屯等待的五天宝贵时间, 断送了他们求生的最后机会。
林彪、罗荣桓在辽沈战役结束后给毛泽东的报告中, 也特别强调了蒋介石的错误决策给我军提供了全歼廖耀湘兵团的机会。
报告说:“徘徊于彰武与新立屯地区之廖耀湘兵团, 既未达到解锦州之被围, 也没有达到策应长春之突围。如果按卫立煌之办法, 锦州一被打下, 即缩回新民, 或退守沈阳, 可以不致失败到如此之快。
锦州战役结束后, 我攻锦部队仅仅休整了三天。
在10月17日, 林罗刘向中央军委请示下一步行动计划。
毛主席指示, 将精力放在消灭打锦西、葫芦岛之敌。并且控制营口, 构筑坚守阵地, 阻绝国民党海上与陆地的联系, 彻底的困死国民党军。
20日10时向各纵队发出指示, 命令十纵并指挥一纵3师、内蒙骑兵师进至黑山、大虎山一线,组织坚守防御, 阻止敌人南逃和再占锦州。
原在彰武以北的六纵(缺17师) 、彰武西南的五纵进至黑山东北的厉家窝棚、郑家窝棚、 二道岗子一线, 切断廖兵团回沈阳的退路。
国共两方几乎是在同时开始了行动, 廖耀湘要过的第一关就是大虎山和黑山。
这是廖耀湘整个战略计划的支点, 在那时负责这个阵地的是一个打铁的将军——梁兴初。
日后的三十八军军长。在抗美援朝中打哭美军的人。
当时的十纵是刚组建一年的新部队, 虽然不少359旅和北满剿匪的老战士, 但是将阵地守着不是一件易事。
一场血肉与钢铁的较量又一次开始了。
解放战争中又一场名垂千古的阻击战——黑山阻击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