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稻田里的稻穗似乎也懂得那种良苦用心,随着月下的音乐,谦逊地低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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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置身航头镇长达村的稻田时,第一时间在脑海里闪现的竟是凡·高的最后一幅画作《麦田上的乌鸦》以及塞林格的长篇小说《麦田里的守望者》。

西方人的主食是小麦,文艺作品里的麦田题材自然会多一些。我国是水稻原产地,唐诗宋词里也就少不了稻田的意象,比如,辛弃疾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陈与义的“寂寞小桥和梦过,稻田深处草虫鸣”,徐玑的“水满田畴稻叶齐,日光穿树晓烟低”。

那天,阴雨绵绵,风吹过来,能嗅到一丝雨水混合过的稻香。舞台被搭建在稻田里,艺术与农事亲密无间。这样的乡村音乐节在航头镇已举办过三届。我在长达村湿漉漉的稻田里行走,深一脚浅一脚,双脚沾满泥巴,多少有些苦恼。但这苦恼尚未涌出,就被内心的惭愧所取代。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走进稻田,第一次触摸到生长中的水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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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上数几代,谁不是农民?作为农民的后代,我们竟对稻田陌生,这种“五谷不分”的愧疚,是几场秋雨也无法洗刷的。在那一刻,打心底感谢航头。若不是急着赶路,我真想像李东阳写的那样,“老僧不坐禅,秋风看禾熟”,静静地将这金黄的稻田看上一整天。

这天,在航头的稻田里,歌手们轮番献唱。这歌声,是唱给农人的,唱给乡村的,唱给收获的,也是唱给稻田的。稻子随风摇曳,频频点头。有个女歌手唱了周杰伦的《告白气球》,唱得很深情,如果来一首《稻香》,岂不与周遭的稻田更为契合?“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微微笑,小时候的梦我知道”,人们听到这样的旋律与歌词,大概都能随着音乐回忆起故乡和童年。

在音乐弥漫的稻田,似乎更应该想起一个人,他就是著名翻译家、作家、教育家、文艺评论家傅雷,因为他是航头人。早年留学法国的傅雷,对西方的文学、美术、音乐都有研究。傅雷翻译的《约翰·克利斯朵夫》的主人公就是音乐家,他也翻译过《贝多芬传》。除了翻译,他还评论过贝多芬、肖邦、莫扎特、舒伯特的作品。此外,他有一批写给音乐家的信,比如小提琴家梅纽因、钢琴家杰维茨基,以及他的长子、钢琴家傅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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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先生

我想象着,某个夜晚,有个交响乐团在稻田里演奏这些傅雷所钟爱的西方古典音乐,稻浪多半会翻滚,替傅雷表达出愉悦。

傅雷出生的时候,下沙乡还隶属于江苏。如今,来到航头、来到下沙的人,多会做两件事儿——参观傅雷故居和品尝下沙烧卖。在乡村音乐节现场的市集上,我连吃两个新鲜出炉的下沙烧卖。下沙烧卖的馅儿由笋丁、鲜肉粒和猪皮冻做成。笋丁能吃出季节的气息,但在旧时,受制于冬笋与春笋的生长周期,一年中只有四五个月能吃到正宗的下沙烧卖。据说,如今,随着种植的改进与物流的发达,全年都能吃到可口的下沙烧卖。下沙烧卖的肉很嫩,同时有颗粒感,吃起来更有嚼头。猪皮冻使烧卖带有汤汁,这或许是灌汤包、蟹黄汤包制法与烧卖的融合。

傅雷喜欢美食,但好像不怎么写美食,所以下沙烧卖与他关联不上。不像汪曾祺写文艺也写美食,所以人们每每言及高邮,就会想起汪曾祺和双黄蛋,倘傅雷也写写下沙烧卖,当人们提起下沙时,便能想起傅雷和烧卖。

“先为人,次为艺术家,再为音乐家,终为钢琴家”,傅雷曾在家书中重申教育傅聪的这个信条。稻田里的稻穗似乎也懂得他的良苦用心,它们随着月下的音乐,谦逊地低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