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PLUS意为“我与其他的我”,ONE PLUS短片放映板块也由去年的山一·盛放时刻延续到了今年。
我们特别邀请麦子、春晓、田原、陈剑莹这四位多元身份的女性创作者,她们跨越不同艺术的界限进行着创作实践,这一次透过她们的影像和对话,我们看到女性表达中可能的诗意、亲密与游离,以及跨界创作的挑战与自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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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每一次创作
都是对自己的一种尝试
田原:
首先对于春晓导演的《界》,其实我看的时候最大的一个想法就是有很多不同的人物,我想让春晓聊一下创作这部作品的前因和后果,还有你近期和未来的一些计划。
春晓:
《界》里面所有的人物都是我,它是我身体里的不同的性格,这里面所有的画面,其实它是我们大自然中每个人都能接收到的画面,有绿色的植物、水、阳光、空气,也有噩梦。值得一提的是,我所有的片子里面都有水,大家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对我来说,水给我带来的力量是宁静、平静和宽广,因为你不知道水下面是什么东西,但是你看到它,你就会觉得很安静,你会想要进到里面去,所以我所有的片子里面全部都有这个水的因素。
现在正在拍的第二部短片是记录性质的,有具体的讲述的故事的东西。同时在进行的也是一部记录的长片,我希望从我能够表述的25分钟短片,到40分钟的长短片,然后到一个小时的一个长片,它是我成长历练凝聚的一个过程。所以其实这三四年一直是同期在发展所有的这些事情,都是同步在进行。
我的短片基本上是纯手工的,除了取景有我的摄影团队一起去拍,其他的剧本、导演、后期剪辑,包括音乐都是在我自己家里的studio完成的。对我来说这种手工化和现在电影的工业化,其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我觉得工业化的东西可以让大家一起去感受一个同频,但是手工业的东西可能更像山一的房间,我们在一个很漂亮的城市里的一个很小的空间,我可以在这个空间里去创造我自己的世界,这个是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想法。
田原:
创造自己的房间,然后希望有大家能进来一起去分享,就像山一的房间一样,就从我的这个房间开始,然后到未来一个更大的空间。那我们就来跟麦子导演聊一聊,其实我知道《普通夜晚》这部片子是跟山一有合作的,所以想先聊一下你跟山一的一些渊源,还有比如说山一在做的这些事情跟你之间的联系,以及你的看法。
麦子:
我跟山一的缘分也蛮久了,感觉从我刚刚开始从事导演这个职业,山一就给了我机会,作为一个创作者去了解其他的创作者,到后来慢慢地每一年一见。直到去年,我们有了机会一起进行了这次创作,所以我感觉有一种共同生长的感觉,很感谢有这样的一个环境,带给我一种非常安全的舒适区。
田原:
我想再问一下,因为我很喜欢麦子导演的作品,我看你其他作品里其实很多幻想,可能没有那么写实的部分,但《普通夜晚》是发生在一个夜晚,而且其实挺写实的,这个跟你其他的作品有什么不同,当时为什么会想这样去创作?
麦子:
我觉得每个人成为一个导演的路径都是非常不一样的,其实山一也是让大家看到有各种各样的路径,你可以取其一来作为自己的参考,也可以去开创自己的路径。我可能是那种目的性可能会更强一些的,我的每一个短片、每一次创作都是对自己的一种尝试。
比如刚开始会很多作品都是跟音乐绑定的,我自己之前学舞蹈,肢体的表达、画面感的呈现可能对我来说是更直接有力的传达。但到后来《普通夜晚》中,我就想消解所有这些我认为的自己的优势,我希望两个女人坐下来,只靠她们的对话来进行一个完整的叙事,可能也是对自己写台词的一点点小的练习题吧。
就这样,我会在每一个作品里面都去实现一个让自己进步的尝试,不断挑战自己。刚好山一又给了我这个尝试的机会,我觉得这个非常重要,也很感谢。其实山一也给了很多年轻的导演、成熟的导演一个平台和机会。
田原:
最后我的一个小问题,就是未来的规划。刚才也说了舞蹈这些领域的一些造诣,这些东西会怎么影响你的创作?还有我知道你在做长片,所以也可以跟大家分享一点点。
麦子:
就像练习题做多了,你总会想去参加一次更综合的考试,来看一下自己到底学的怎么样了。所以其实从两到三年前,我已经开始做长片的筹备,但是包括整个电影业现在的状况、题材的选择等等原因,我们也走过几次弯路,许多项目都是在投入了大半年,或者一年,或者一年以上的时间成本之后,发现它可能被市场抛弃了,或者是过审等等问题。
所以我觉得导演是一个沉没成本非常高的职业,“沉没成本”是我学习的新词,是我摄影师告诉我的,他作为一个摄影师可能每年会进组三次进行长片创作,以及不计其数的MV、广告拍摄,但是作为导演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就像我在拍广告或者短片的全盛时期,我可能每年产出作品也就五、六个,就是这是我的体能和精神的极限了。慢慢地我开始从短片和商务拍摄的经历里面获取了经验,但到长片的时候我依然会惊讶于它的沉没成本如此之大,大半年的创作,也许最后换来的是它并没有被拍摄成为一部长片。但是慢慢的你也会发现你花出去的所有时间都不是白费的,它都会在你下一次创作的时候会反复给你更多的东西,所以也是愿意去跟大家分享我自己作为过渡期的导演的体验。
其实剑莹我觉得应该也跟我处在差不多的环境,上次我们见面也有聊如何从短片过渡成为长片导演,它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一个是你自我选择,一个是你也被市场、被别人在选择。
左起:导演春晓、陈剑莹
导演麦子、田原
随着你不停成长
你聚焦的话题会离自己越来越近
观众:
很喜欢麦子《普通夜晚》的故事呈现,刚刚也听您说其实这算是您比较新的一个尝试。其实我还蛮喜欢这种写实类的电影,它只是简单地描述在城市里可能某一天夜晚,离我们现实生活可能还蛮贴近的一个故事。我的主要工作跟创作没有关系,但希望可以从日常生活中去做一些积累,去获得一些灵感,我想了解一下您在做这个电影创作的时候的灵感来源,以及是怎么去创作出来的。
麦子:
这个问题很有趣,因为每一个作品都是有一个根基的。其实最初我们跟杨婧老师探讨的时候,当时我刚好夏天在上海工作,那段时间在演话剧,每天白天的节奏是很快的,需要不停地排练,我只有晚上是可以去进行创作的,所以这个剧本从初期的写作时间、勘景时间,我可能看到的就是这个城市的夜晚。
以及当时我们用的这台索尼的机器,我们非常想凸显它的夜视功能,我们没有太多的额外的光源辅助,它并不是一个非常工业化的创作,它是一种很自由的拍摄方法,再加上它是一个很燥热的夏天,我们就觉得选在夜晚非常好。
然后它也是由我的另外一个短片来引申而来的,它也是讲两个更年轻的女孩,遇到一些成长的问题进行探讨。但是你会发现随着你不停地成长,你想聚焦的话题会离自己越来越近,可能好不容易获得一次表现机会的时候,你会不愿意再讲曾经青春期的东西,我会想抓住这次机会去表达一些离我自己更近的东西。
就比如说我是真真切切有听到朋友说,在疫情期间她的男朋友去世了,她经历的心路历程。她从一盒遗物里面,找到了曾经她男朋友其他的爱情小片段,她非常想抓住与这个男人的每一点点,就像任何一个朋友,哪怕TA离开了,我都想从其他的角度再去多了解TA一下,因为TA的故事结束了,我只能从一些故人的口中,或者说一些时间见证留下来的东西里去了解她,这就是这个创作的初衷。
其次就是我们想在尽量少的时间,用尽量固定的场景,是我对我自己的一个训练。我希望两个演员能通过表演和台词,让观众可以撑过这十几分钟,因为在长片里面是不会出现十几分钟的对话场景,那就是对自己的耐心和观众的耐心的考验。因为没有更多画面的支撑,你只能从故事里面获取信息量,所以当时唯一要做的就是如何让你的台词具有画面感。
田原:
刚才麦子也聊到了,陈剑莹导演其实现在也在进行长片创作,那不如我们就先从这里开始聊起。因为你的短片得到了很高的成绩,那么现在的长片创作跟它的关系,还有现在进行的如何?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
陈剑莹:
像麦子说的,导演的创作周期是非常长的,《海边升起一座悬崖》之前我五年没有拍自己的作品,我一直在给别人做执行导演,或者拍一些小的东西。《海边升起一座悬崖》是2022年拍的,现在已经快到25年了,所以又三年过去了,所以大家可以看到这一个很漫长的过程。现在我在准备的这个长片,应该冬天差不多要开机了。
拍电影,尤其是长片电影,短片可能还稍微可控一点,长片的话你会发现无数的环节都可能出差错,但是我觉得在这个过程当中,时间会让你对自己的心智有磨炼。
我现在拍片的心态和三年前还蛮不一样的,我可以更平和地面对很多东西,我会更期待自己能够很松弛地去讲一个故事,而不是像以前觉得这个镜头一定要怎么样,或者某些东西一定要非常具体。包括我最近在跟演员沟通的过程当中,我也会觉得好像这个故事和这个整个的视觉风格,可能更多可以留给很激动的电影之神降临的那种状态,反而那个东西会更自然更动人吧。
田原:
其实我在看你的短片的时候蛮感动的,因为里面有好多梦境一样的场景,有好多东西其实可能没有说的那么明确,但是会把大家带入到一个情景里面,就像你刚才说的电影之神。所以也蛮想了解一下这部短片跟你之间的关系,还有就是刚才提到的电影之神曾经降临过吗?
陈剑莹:
偶尔会降临一下。在《海边升起一座悬崖》里,其实很重要的一部分前期筹备是放在勘景上的,我觉得这是非常有效的。我会有一个大概的故事,我会多次去到我要拍摄的那个地方,你会发现那片土地、那些空间会给你很多感受。比如我去宜宾去了三次,比如说第一次去可以看到四个地方,下次去就只剩两个了,再下次去只剩下一个了,它的消失自然会触动你的感情和感受。
当时21年准备的时候,也是会有那种世界停滞了一段时间的感觉,停滞的时候你就会回头看,过去有什么东西是很珍贵的,好像一想抓住它,它又很飘忽的感觉。最开始创作就是这样的感受,由这个感受我想写一个关于离别和告别的故事,所以它就是一点一点生发出来。其实整个的主场景基本就是自然的样子,它自然而然会给你一种人类退去后自然不会停下来,会一直在时间长河里往下去延续的感受,所以大家的感受可能就是很多东西叠加起来的。
田原:
我知道陈导也有在做一些其他事情,比如说带一些学生,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电影之外的一些好玩的事情吗?
陈剑莹:
因为导演确实是一个周期特别长的事情,好几年出一个作品,我其实也在想我还能做点什么比较有意思的事情。我最近感觉到好像跟我的学生在一起的时候还蛮开心的,因为我以前没有想过要做老师这件事情,但是有很多小朋友、高中生,有的微博私信想问怎么拍电影,后来我就开始带他们来我的剧组,然后包括给他们讲讲电影,帮他们看看剧本,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做电影写剧本这些事情变得特别的纯粹。
比如说我们真的要在工业里面去做一个长片,你要打交道的人和各种事情,它有时候会让你忘记你为什么最开始要做这件事情,但是跟学生在一起的时候真的特别纯粹,对我来讲某种程度上有点疗愈的感觉,所以我最近还蛮喜欢做这件事情的。
我特别期待没有太多指手画脚
让我能更独立地完成作品的时代
观众:
想问一下剑莹导演,您其实已经之前在不少的片子里面做过执行,有比较丰富的片场经验。因为你的片子呈现出来是一个比较老练、成熟的状态,它是有锋利的地方,但又不是那么锋利,实际上是怎么把握好那个力度的?我想问一下之前的经验对你这个片子的拍摄有什么样的影响或帮助?
陈剑莹:
其实我一直觉得导演一定是各个部门的事情都要懂,包括镜头,有很多镜头是我自己设计好了之后,然后跟摄影再去沟通交流的。我做执行导演的时候,我就希望自己是导演的第二个大脑,TA想怎么拍我是完全知道的,然后我还要负责把他的想法去落地,跟各个部门去沟通。我觉得导演的执行力是非常重要的,比如可能才华或者想象的东西可以到50分,但如果我的执行没跟上,那可能最后变成30分。如果你的执行很厉害,可以把你的想法全都贯穿下去,它其实在画面中的呈现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好。
所以在工业化的剧组里的经验,对我来讲就是首先你可以认识到很多非常优秀的团队。电影一定不是导演一个人的艺术,我一直觉得我的团队是我特别强大的后盾。当我知道我想拍什么,首先我会给我的团队一个安全感,TA们觉得我值得信赖。当大家都确定好之后,我会往后退一步,看大家有什么样的想法,我们一起去商量。这个沟通的技巧也好,或者是最后执行的很多过程,都是我在大组里面学习到的,它会让整个呈现比较顺畅。
我一直对自己感觉比较满意的一点就是,我想到的东西基本呈现出来跟我想象中是几乎一致的。它不会存在这里突然偏差或者那里突然有问题的有这种情况。我觉得要多拍多练,哪怕是别人的剧组,这个是非常有帮助的。
观众:
导演们好,我觉得非常惊喜,谁这么有才把你们聚在一起,各位都是特别有灵气、在其他艺术领域也有一定建树的艺术家。四部片子我看下来其实都会觉得非常trip-hop,都很梦幻,这一定跟你们的艺术相关的敏锐感受力是有关的。刚才麦子也提到了,有时候优势和劣势可能会互相转换,我的问题是会不会这种非常敏感的捕捉力,就是对高于生活的那种观察,会有时候对你们有一些创作限制吗?
陈剑莹:
其实我刚才聊到最近的新片,其实从2022年拍完《海边》之后一直到现在,这三年来作为我自己个人成长的时间,虽然有很多问题,但是回头看的时候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经历。我其实在写今年的这一部长片的时候,我会希望我的故事能够更加具体、更加动人,它当然还是会讨论很多精神层面的、艺术、梦境、哲学的东西。
但这一年我最大的感触就是,不管这个片子的视觉形式是怎样的,它中间的人物关系一定是要真实的,而且是让很多人能够共鸣的、动人的,不管你整体感受是悲情的还是浪漫的,它一定有一个非常来源于生活的内核。我自己经常觉得我太严肃了,我其实这两年一直在想怎么能让我的东西更加幽默一点,更轻松、松弛一点,其实这是我在准备这部长片的时候给自己的一个小目标。
我会回我的家乡哈尔滨拍摄,其实我是个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在创作我的这个长片的过程中,我开始把很多东北的那种幽默、插科打诨的东西放进去。我觉得整个电影的气质,我希望观众在看故事的过程中是会忘记那个表达的,TA会跟着人物去走,TA会觉得好像被打动了一下。至于那些表达,我反而希望大家看完之后,可能很久了可以回头再去感受的。所以现阶段的创作,我会希望每一个人物关系、每一场戏,可以让观众当下的感受会更接近、亲近这种状态。
麦子:
我觉得剑莹刚刚说的很好。如果是因为你的灵气和才华被质疑的话,我觉得那也没办法,每个人都有所长所短。
我其实在广告领域里面待了比较久的时间,刚开始时比如手机、车,这些科技类的产品很少会选择女导演。以及在我有一次竞标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女生说:“你喜欢开车吗?你了解我们的车的性能吗?你知道我们车更新了什么吗?”我说:“我作为一个人,我喜欢开车,车是我的必需品,我知道你的车更新了什么性能,像一个男人一样懂,就是他们怎么开,我就怎么开。”
我觉得这就是一个慢慢的变革,当然他们后来也没有选择我,他们说我们希望我们的片子更有力量、速度,就是那种压迫性的登场。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我也能拍,我也擅长,但当然我更愿意去展现这辆车与人的关系,这个就看你的选择了。换而言之,这带给我们的优势是什么呢? 可能更多人文化的品牌,更多想要表现跟用户沟通的品牌,会更愿意让女导演来执笔故事,来拍摄这种亲密关系的展示,或者物品也具备情感价值的时候,我们可能就会被选择。所以男导演可能这时候也说,我也有人的情感,我也会拍。所以这就是客观给我们的标签,我们努力打破它,但是如果存在,那我们就取其所长。
春晓:
因为我今年在做我的第二张trip-hop专辑,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到这个词,就很开心,好喜欢深圳。说到您的问题,确实我觉得之前有过这个想法,我其实很长时间在摆脱别人对我的认知,比如说是所谓超模的一个标签。我其实在此之前,已经在拍话剧、在做演员。
十几岁的时候,那个时候是胶片时代,一开机大家都非常紧张,一条最多只能拍两条,你必须要一条过,两条过的话要花很多钱。所以我从手工业开始,一个小作坊去做我的短片,我其实一直在尝试找我的位置,我到底在哪一个位置可以更好地去表达我想要表达的东西。
为什么我现在开始做纪录片,我发现我是一个剪辑导演。我在做第一部片子的时候,中间有一年半到两年,我从导演思维转换到剪辑思维,因为我拍了太多太美的东西,我又是一个处女座,我对每一个画面的精细挑剔非常严苛。但是我每一部分我都不想剪掉,都不想扔掉,所以我要花很长时间抛开那个东西,回到一个真正导演的剪辑思维。
所以我现在拍纪录片没有开机准备时间,我随时都在拍,我只要牵着这个故事线,我知道它可能发生一年或两年,我会一直拍、边拍边剪。在这个核心的故事里面我要让大家看到什么,我其实是在后面剪辑、讲故事的那个位置才会知道。所以我的梦想是到60岁的时候成为一个很好的纪录片女导演,或者说一个纪录片导演,这是我生根的一个过程。我本来就是一个特别容易偏执的人,所以不管它是好还是不好,我就借由我自己的特性,去做我喜欢又一直很嗨的、很爱的一个职业,就这样走完我这一生就好了,我不太在乎别人去怎么去评价我。
田原:
《拾梦之旅》是一个我十几年前拍的短片,那个时候真的经济还不错,竟然有人愿意给钱,虽然很少,但是给钱去拍一个莫名其妙的短片。片子里大部分说英文,其实不是因为装,是因为我的演员是两个新疆人,还有两个是餐厅主厨,我觉得他做的菜特别好吃,特别想看看他演戏,还有一个是我的好朋友,是一个美国画家。所以最后大家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说中文可能太难了,所以当时用英文去拍了。
拍这个片子的时候,我其实有很多技术上是非常拙劣的,十几年前其实设备还没有那么发达,不像麦子拍《普通夜晚》的时候,其实小机器已经可以达到很高的性能了。但当时我们其实是用了一台GH2,当时国内还没有人用那个小机器,我们自己进行了很多改装,用这种可能比较新的机器,去尝试了一些很低成本的拍摄方法,然后后期剪辑其实基本上也是自己弄的。但是我依然很感谢当时给了我们一点钱去做这件事的这个人。
说到审美、情趣跟大众不一样的话会给自己带来一定的障碍,我觉得肯定是有的。我曾经有一段时间特别的不开心,就是因为想要努力让自己能够被更多人接受。那段时间我有一个导演的工作室,我就觉得越拍越不开心、越拍越累,就像麦子说的,做导演的沉没成本是非常高的,可能你前后忙了很久,但是这个东西能不能拍,拍了之后能不能呈现成为你想要的样子,其实是特别大的一个问号。
然后我就觉得人生苦短,我更愿意把这些时间花在陪我的家人上,所以在导演方面,我其实处于一个半退休的状态,可能最近会研究AI会多一点,我特别期待不用演员、制片人,不需要太多钱或者太多的人对我指手画脚,让我可以相对来说更加独立地完成一个作品的时代,所以我期待AI尽快发展。
向他人自证是没有答案的
观众:
我想问一个共性的问题,作为女性,成长过程中我感觉到的评判、评价是比较多的。那作为创作者,你们是如何慢慢找到了自己的风格,或者说经历了什么走到了现在?
陈剑莹:
经历得太多了。我其实小时候不是很在意别人对我有什么评价,我只要想干任何事情,我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一定把它干成。就像我第一次拍片子是15岁,那时什么都不知道,没有收音,所以整个片子什么对白也听不清。但是你发现长大之后,你反而会被这个事情影响。前两年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我好像没有小时候那么勇敢了,我以前什么都不怕,后来声音太多了之后,你很难不去在意。
但是我有一个把自己调节回来的方法,我真的会把自己的优点写下来。人有很多优点,是你跟你干或是没干成任何事都没关系。比如说我就是一个很自律的人,我每天早上起来都去健身,就是这么一个很小的事情,跟你有多大成就没有关系。我会给自己列很多这种东西,这样的话,你会想办法跳出别人评价你的那个体系,你要先喜欢你自己,这个东西慢慢越来越强之后,到现在就真的不是很care了。但我也会听别人的意见,就比如我觉得这个意见会让我变得更好,我可以听,如果这个东西我自己不认可,那我就当TA没有说过。
所以我觉得多爱自己吧,不要对自己太苛刻。所以我最近这两年,其实真的在试图给自己松绑。你不用那么厉害,你不用一定要怎么样,你能把自己照顾好,照顾好身边的人,你还有一些喜欢热爱的事情,这就已经很好了。
麦子:
需要跳出对他人的自证吧,我自己是经历过这一段时间的,就是非常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判,包括每一个作品拍完了之后就关注所有评论,或者说回看自己作品的时候,发现有一个镜头,可能我当时如果再努力一下,再跟演员battle一下,可能我就能成功。
还有一点就是所有的转业导演可能都会有的一个问题,在社会认知上曾经你不是一个导演,你要重新来革新这个身份的时候,很大的一个问题是专业性。尤其你又是一个女生,导演又需要团队工作,因为导演就是director,提供一种方向性,要给出明确信号,整个团队才知道往哪里前进,不能是一盘散沙,也不能每个人都即兴创作。所以在这个时候你就会格外对自己要求高,希望自己快速掌握所有的情况。
很长一段时间,我在现场是永远让自己没有问号的,要精细到每一身衣服,我要非常清楚知道这一场戏为什么是这样。其实有一大部分是你害怕的东西,我很怕别人在现场对我产生质疑,这会动摇我的军心,我会觉得我的力量不够强,我没有办法hold住这个场。
但是慢慢地可能随着你经验的成熟、年龄的成长,你觉得自己有了一定掌控能力之后,你变得会放下戒备,你会愿意在现场问摄影:为什么我们不用另外的光线?他会有自己的解释给到你,你可以去跟他探讨。但在这之前我是比较独断的,就是我要这样这样那样,因为我已经想了一百遍、一千遍要怎么来做,慢慢的这件事变得可探讨之后,创作才有了它的乐趣。终归的一点就是,你终于摆脱了向他人自证,因为向他人自证是没有答案的。
田原:
我其实跟麦子有过类似的经历,因为我们是女性,也不是那种比较强壮的感觉,有时我为了证明自己也很强壮,曾经自己扛着九十斤的机器,我要自己拍手持,虽然拍了,但是真的腰疼。我当时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做了一些感觉男人能做我也一定要做的事情,但是后来我就发现,男人该做的事情让他们去做就好了,要不然男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所以就后来没有那么勉强自己一定要证明自己能跟男人一样,就会更加在乎自己的感受和自己擅长的东西。
所以没有必要很强硬地去证明什么,那可能是一个非常累的过程,如果过度在意别人对你的评价,其实也很容易不知不觉中开始去评价和审视别人,当这个不断积累了之后,你会发现好像自己和别人都不会开心,所以我觉得开心就好,希望大家都开心。
春晓:
我可能是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我是从小上房、爬树的小孩。因为高,大家都管我叫老大,我在组里都是说一不二的,我可能有一种特殊的自信感,但我能理解你说的意思。我从小这样长大,其实我其实很邻家女的感觉,但是在外面看起来又是从事时尚工作,演员又唱歌,你站在台前,你背后就应该是什么样子,我其实就是在做那个样子。
包括我的家庭,我自己带小孩,还要照顾家庭,照顾所有的一切,只有很少的睡觉时间。我的碎片化管理时间是从我有了宝宝之后,一切围绕着你身边所有的宇宙,你要掌控它。我其实一直在导演我自己的生活,所以导演对我来说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只是所有的事情大家都相信我会去做,但是反过来,一切责任都是你的。
当我在觉得累的时候,是我的宝宝大概三四岁的时间,因为妈妈的陪伴其实在那个时间很重要,他的安全感其实是妈妈的责任,是你的母体里带出来的东西。之后他开始需要跟男性女性同时去互动,这个时候我要求爸爸要给我自己的时间,你要独立能够带宝宝,我可以的话,你也可以。当我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我有了更多时间去做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发现我可以更专注地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同时我会回到家庭去扮演另外的一个角色。
对我来说,我怎么去化解所有的这些东西,因为那个疼痛的力量在我的片子里是有很强的印记的。对我来说,痛苦是很好的一种被赋予,如果没有它,我觉得没有今天的我。而没有痛苦,你也很难去体会。
当一个完全不认的人突然跟你说,春晓我好理解你,我觉得你好辛苦,就这一句话,你就觉得太幸福了。如果你没有那个痛苦,你不会觉得这句话有什么意义,所以这个对比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世界观,和作为一个所谓更敏感、更感性的女性。我可以作为一个导演捕捉所有的这些东西和情绪,放在我自己的作品里面,它可能是更好的一个自我化解和调节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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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 大卫
编辑 Ayu
文字整理 Ritu、Ayu
设计 旭峥、mi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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