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76年9月9日,当消息传来,高智觉得天塌下来了,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失声痛哭,不能自已... ...。

“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悲痛,而是去一趟北京,立即、马上,一刻都不能等了,我得去见他最后一面。”立马启程,前往北京。

“自从上次一别,这14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不在担心他的身体,不在想能再次见到他,即使一小时一分钟,也好!”高智坐在火车上泪流满面,双眼模糊地望着窗外。

火车飞驰,朝着北京、朝着他的方向飞驰着,窗外的风景向后一帧一帧地飘过,活像一个时间胶片,高智的思绪也随着这个“时间胶片”高速飞转,最后停在了23年前的那个春天。

那是1953年的春天,在陕北、在延安,在宝塔下。

高智人生中最不平凡的10年,就从这一刻开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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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这天早上,中央办公厅机要室主任叶子龙找高智谈话:“组织上决定调你担任毛主席的机要秘书。”

高智顿时一愣,思索片刻后,为难地说:“主席是党的领袖,政府主席,我怎么能做他的机要秘书?出错了不得了!”

叶子龙鼓励高智:“你在机要科工作多年,我们有目共睹、做得不错,一定能胜任新的工作。”

高智还是不愿意:“我的陕北话,怕主席听不懂。”

“主席在陕北生活了十几年,还听不懂陕北话?”叶子龙笑道。

高智还有更重要的担忧:“他的湖南话,我听不懂。”(我作为湖南人,深以为然)

叶子龙见招拆招:“你在他身边工作一段时间,就会听懂,主席很好相处的,你听不懂的地方,只要问他一句,他就会向你作解释。”

(题外话:1、被誉为“理论家”的陈伯达也有过类似的问话,他当时立马就答应了,深怕错过了机会,成了主席的政治秘书,负责起草文件,后来成了四人帮核心成员,被定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2、被誉为党内一支笔的胡乔木也有过这样的问话,反应和高智差不多,也是主席秘书,和高智一样,这是个好人,他的故事请点击胡乔木:毛主席25年政治秘书,党内一支笔,因文革十年未能见主席,看来一个人的品质从一次“面试”就能先出端倪)。

回到主题。

这下子,高智所有的顾虑都没有了:“那我就试试吧,但要是不合适,请第一时间把我调走,免得影响主席工作。”

(看看人家的工作态度和为党、为主席着想的态度,陈伯达你要学着点)

第二天,高智见到了同为机要秘书的罗光禄,比高智早来几年,罗光禄说:

“主席的机要秘书最重要的是保密,对外、即使是家人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记,什么都不能带走,都得留在这个房间。

但后来,高智还是保留了一样东西,不仅带来出去,还裱了挂在家里... ...。

那是一张主席练字的宣纸,上面写着王昌龄的《出塞》,写“秦时明月汉时关”这一句时,主席漏掉了一个“关”字,主席就把纸揉后扔掉了。

高智舍不得扔,获得主席允许后留下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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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关”的秦时明月

回到主题。

罗光禄给高智大体介绍完机要秘书的工作,就领着惴惴不安的高智去见毛主席,随着一步步向主席靠近,高智的心也一步步向嗓子眼里跳去。

主席就是主席,几句话就让高智跳到嗓子眼的心归了位,主席风趣地说:

“高智,你的名字很厉害,一下子就知道了你的本质,智商很高!”然后主席哈哈大笑。

主席问了他的家乡、父母,结婚没有等等,高智跟主席的距离一下子就缩短了。

最初,高智的工作就是为主席筛选文件,但有些文件没有标题,主席日理万机时间宝贵,就让高智给没有标题的文件上加标题。

高智不知道标题怎么加,就学着《人民日报》上加标题的办法,也就是我们现在很多公号的办法,搞个标题党,有的还加了副标题(哎,为了恰饭,我有时也用,就像本篇标题)。

主席一看,大笑道:“高智,你这是秀才编报纸呀,报纸是宣传用的,文件是给我看的,用不着这一套,开门见山就行了,什么内容就加个什么标题,一目了然就行。”

从此,高智记住了「开门见山」四个字,后面的标题加得很好,主席很满意。

但接下来一次外出,毛主席的一句话,一下子让高智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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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一天,陪主席看完一个展览,车行在阜成门外,主席突然说:“我饿了!”

侧着身体坐在前排的高智转过脸对主席说:“主席,我们回到家里,什么事也不干就吃饭。”

“不,我要去饭馆吃饭。”主席一边抽着烟一边说。

(在此,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觉得主席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建立新中国的伟人和孩子之间的巨大反差,让我觉得主席是如此可爱。)

高智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了一遍,主席还是说去饭馆吃,这下子,高智急了!

主席平常从不在饭馆吃饭,这打了高智一个措手不及,在外面吃风险太大了,食物安全怎么办?保卫工作怎么搞?以前主席的安排为确保万无一失,都是经过缜密筹划的。

眼下主席要下馆子,高智毫无思想准备,也没有安保措施,但又必须按照主席的指示办,如何是好?!

还好高智机灵,前不久听公安部长罗瑞卿说起,曾在新街口吃过一回羊肉泡馍,味道不错,且人不多。

高智眼睛亮了,去这家饭馆又能让主席吃好,安全也相对有保障。于是高智提议:“去吃羊肉泡馍,好不好?!”

“好!”主席一口答应(老毛在陕北待了那么久,也喜欢吃羊肉泡馍)。

不一会儿就到了,选定一个安全的停车点,高智高度紧张,还好没有太多人,没人注意到,高智和李银桥陪着主席走进饭馆,见里面有间雅座,当即走了进去,此时高智的心才稍微平静一点。

这家的羊肉泡馍确实好吃,羊肉很嫩,主席吃得很香。

泡馍吃得快差不多时,令高智无比尴尬的“意外”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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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吃上羊肉泡馍,笑了

(四)

高智去结账,店家说:“6元3角。”

傻眼了,高智一摸口袋,没有这么多钱,主席是从来不带钱,同行的几个人凑也不够。

高智红着脸,向店家说:“对不起,临时决定在外面吃饭,没带这么多钱,明日一早送来,行不行?!

店主看出这几个人是干部模样,规规矩矩的,也不像吃霸王餐的人,连连说:“不要紧不要紧,明天送来就行。”(不然可咋整,主席成了吃霸王餐的了)

主席吃罢,走出雅座,立即被一孩子认出“快看,毛主席!”

众人狐疑,伟大领袖毛主席怎么会在这里吃饭,不敢认,孩子指着下巴说:“就是毛主席,你看他下巴的痣和主席的一样!”

立刻饭馆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主席摘下帽子向众人点头招手,出了门,上车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高智骑着自行车来到饭馆,店主不肯收,说主席前来吃饭,是本店的无上光荣,怎么能收钱呢?

高智无论如何让店家收下后,才骑车回去。

——这是主席可爱的一面,也是高智机灵的一面。

1960年1月,高智随主席在上海,主席对他说:“交给你一个任务。”

高智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

“今天是星期六,周末,请你看戏!”主席笑道。

“那您去看吗?”高智问。

“你先去看,看完说说你的印象,你说好,我就去看。”主席答道。

于是,在剧场里,一个正襟危坐、一眼不眨的小伙子显得和周围欢呼的人群格格不入,高智认为:

这是任务,而不是放松,必须看得特别认真、仔细。

看罢,回到主席身边,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剧情,高兴处还手舞足蹈一番(尽量传达剧情,深怕没有完成主席交给他的任务),这逗得主席哈哈大笑。

比划完毕,高智问:“您会去看吗?”

不料主席说:“我不去!”

高智本想通过自己的描述,让日理万机的主席去看,松弛一下神经,于是急了:“这么好的戏,您不看?!“

主席“认真”地说:“你都讲得那么仔细了,还表演了一番,我还去看什么?“

高智后悔死了,没想到“宣传”过了,适得其反了。

其实,这是主席逗高智的俏皮话,第二天和周总理去看了这场戏。

——这是主席幽默的一面,也是高智办事认真的一面。

只有这两面吗?

远远不止,还有很多面,很有意思... ...。

但这一回,机灵、认真的高智被主席批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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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写给高智的信

(五)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毛主席和全国人民同甘共苦,很少吃肉。

有一回,来了重要客人,主席叮嘱厨房加一个菜——红烧肉。

主席要高智陪客人一起吃饭,三人同坐,高智给主席夹了一块红烧肉,主席没有任何反应,吃了,过了一会儿,高智又给主席夹了一块,主席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吃了。

高智深知主席喜欢红烧肉且有很久没吃到了(这是毛氏红烧肉的由来),又过了一会儿,高智给客人夹了一块,“顺手”给主席又夹了一块。

这回,主席的反应大了,狠狠地瞪了高智一眼,吓得高智再也不敢给主席夹肉了,饭后主席说:

“这碗红烧肉是给我吃的吗?这是给客人做的,你老给我夹干什么!”

——这是主席与人民共患难的一面,也是高智心疼主席的一面。

1959年6月18日,主席叫高智去书房,说:“我明天要到湖南去,你准备一下,这一回,坐火车去,你跟着我走,罗光禄守家。”

到了韶山,主席很激动,多年没有回来看看了,入夜主席吩咐:“我这次回来,要见的人很多,你安排一下时间,什么时间见谁,另外,明晚我要请乡亲们吃顿晚饭,请些什么人,你安排一个名单。”

高智安排得井井有条,这说明高智平时是下了苦功夫的,请谁不请谁,要对主席家庭和家乡韶山的情况要相当了解才能安排好。

——这是主席对家乡眷念的一面,也是高智平时积累充分的一面。

如果高智一直陪在主席身边,和主席的故事还会有很多很多,还会有主席的“这一面”和高智的“那一面”。

但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1962年4月19日,主席征求高智的意见:

“国家号召青年到祖国最艰苦的地方去,你自己选,是留下还是走?”

本来高智可以选择继续留下,但为了响应号召,高智表示愿意回家乡陕西最艰苦的地方去,且叶子龙、李银桥这些熟悉的“老同志”都一一调离了。

1962年,高智带着家人回到陕西,从离开的那一刻起,高智无时无刻不想念主席:“在主席身边时能天天见到,不觉得什么,但离开后真的受不了,甚至后悔不该离开毛主席。”老年高智回忆说。

3年后,终于有机会一解思念之苦,他有公务要出差北京,一下火车,高智直奔府右街中南海西门,由于离开中南海仅两年多时间,警卫室站岗的同志都认识,没有受到任何检查就进去了,经过怀仁堂、居仁堂,走进毛主席居住的丰泽园。

主席百忙之中接见了他,一见面就热泪横流:“主席,我想坏了!”

主席紧紧握着他的手,说:“以后来北京,一定要来看我。”

高智万万没想到,这一面竟是与主席的永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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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智离开时,与主席合影

(六)

“北京到了!”列车员大声喊道。

高智收起回忆,擦干满脸的泪水,快步走下列车,径直向前走去:

“主席,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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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新宇少将看望高智

主席逝世40年后的同一天,2016年的9月9日,高智同志走了。

这一次,当他再次见到主席时,他或许还会脱口而出:

“主席,我想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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