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市场经济研究所原所长、二级研究员 王微
■中国经济时报记者 胡畔
刚刚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了九大重点任务，排在九大重点任务之首的就是“大力提振消费、提高投资效益，全方位扩大国内需求”。会议提出，要实施提振消费专项行动，推动中低收入群体增收减负，提升消费能力、意愿和层级。适当提高退休人员基本养老金，提高城乡居民基础养老金，提高城乡居民医保财政补助标准。加力扩围实施“两新”政策，创新多元化消费场景，扩大服务消费，促进文化旅游业发展。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市场经济研究所原所长、二级研究员王微在接受中国经济时报记者专访时表示，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如此重视促消费，政策之丰富，支持措施之实，标志着我国宏观政策更加重视惠民生，更加重视消费对经济增长的内生动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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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振消费既是短期稳增长的首要任务，更是中长期高质量发展的战略要求
中国经济时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部署2025年工作重点任务时，将“大力提振消费、提高投资效益，全方位扩大国内需求”放在首位，这是基于怎样的背景及考量？
王微：短期来看，2024年是消费市场从疫后回补转向常态化稳定增长之年。伴随着我国经济总体延续恢复态势，消费增速虽有波动，但增长逐步企稳态势已经显现。从1—10月经济数据看，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3.5%，9月、10月同比增速连续回升，分别达到3.2%和4.9%，比8月份的2.1%分别提高1.1和2.8个百分点，扭转了自7月份以来增速下滑趋势。值得注意的是，今年消费增速企稳来之不易，一定程度上得益于中央及时采取“以旧换新”等一系列创新性促消费政策。截至12月13日，汽车以旧换新带动乘用车销售量超520万辆，其中报废更新超251万辆，置换更新超272万辆；家电以旧换新带动8大类产品销售量超4900万台；家装厨卫以旧换新带动相关产品销售超5100万件；电动自行车以旧换新带动新车销售近90万辆。今年以来，消费品以旧换新政策整体带动相关产品销售额超1万亿元。
但也要清醒地看到，当前，消费恢复的基础不牢，消费增速不及预期并再现低于GDP增速的情况。前三季度，最终消费对GDP增长的贡献率为49.9%，最终消费拉动GDP增长2.4个百分点，虽然比资本形成总额、净出口分别高1.1和1.3个百分点，且继续发挥了支撑经济增长的基础性作用，但明显低于疫前近60%的贡献率。因此，稳定增长需要更加关注消费增长。
从中长期来看，消费是国民经济总需求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现代化国家建设、实现高质量发展最根本的内生动力。根据国际经验，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消费增长对经济增长的贡献进一步稳定上升。我国城乡居民消费结构的持续升级、提质扩容与创新转型，将为消费增长注入持续的动力，最终消费需求对GDP的贡献及对GDP增长拉动作用均将超过60%。因此，大力提振消费，以政策创新推动消费扩大和结构升级，能够推动各产业有序链接、高效畅通，更好发挥超大规模市场优势，从而稳定市场预期，推动经济持续健康发展，更为重要且十分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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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提振消费要更加注重以创新推动消费提质扩量
中国经济时报：结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列出的一系列提振消费的方向，您认为，明年提振消费、扩大内需的政策，将会有哪些看点和亮点？
王微：近年来，我国消费领域出现明显的结构升级、创新转型等新趋势，将成为2025年提振消费的亮点，也将为更长时期促进消费稳定增长提供新的动能支撑。
第一，从商品消费向服务消费的升级步伐进一步加快，服务消费成为增长新动力。2024年1—10月，服务零售额同比增长6.5%，高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3个百分点；前三季度居民消费支出比重达到47%，比上年同期提高近一个百分点，基本恢复到疫情之前的水平，预计2025年服务消费仍将保持较快增长步伐，文化娱乐、出行度假、体育健身等服务消费规模持续扩大，冰雪经济、银发经济等新服务业态加速成长，成为拉动消费的主要动力。
第二，数字消费、绿色消费活力强劲，为消费持续增长注入新动能。近年来，以网络购物为代表的数字消费持续快速增长和加快创新，全国网上实物商品零售额占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比重从疫情之前的22%，上升到目前的25.94%，直播电商、即时零售等新消费模式继续保持增长，为消费增长注入创新动能。
第三，首发经济日益活跃，消费新赛道、新产业快速成长。近年来我国消费领域创新极为活跃，新产品、新品牌、新场景、新服务、新模式加快涌现，首发经济日益活跃。今年前三季度，全国新增消费品1518.5万种，国潮新品成为创新消费的新增长点，5个国际消费中心城市首店引入数量持续增加，推动很多新赛道、新产业加快成长。
第四，对外开放新举措，免签入境政策推动国际消费加快恢复。今年以来，我国持续推进免签入境政策和不断优化外籍入境人员支付便利化等措施，推动国际消费加快恢复。1—9月，全国各口岸入境外国人2282.1万人次，同比增长102.1%；其中通过免签入境1342.7万人次，占比59%，同比增长136.4%，预计全年可带动消费1000亿元。
第五，“以旧换新”等增量政策加力扩围，大宗消费潜力持续释放。今年在一系列增量政策中，中央使用超长期特别国债为消费品以旧换新增加了1500亿元的财政补贴，大幅升级了财政补贴的力度、范围、标准，政策效果已经初步显现。2025年，以旧换新政策将加力扩围，提高申请便利化程度和扩大产品覆盖范围，更好顺应城乡居民提高生活品质的新要求，将进一步激发家电、家装、数码、绿色节能等大宗消费品消费潜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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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方面发力巩固消费恢复基础
中国经济时报：会议强调，要紧抓关键环节完成好明年经济工作重点任务，针对需求不足的突出症结，着力提振内需特别是居民消费需求。您认为，可从哪些方面具体着手，来提振内需特别是居民消费需求？
王微：当前，我国消费恢复的基础不牢，主要面临着收入增长放缓、消费信心与预期转弱、服务消费体制机制障碍较多、消费基础设施不健全，消费环境有待改善等问题，应当成为2025年提振消费政策和进一步深化改革创新的发力点。
一是在一揽子增量政策工具中继续加大对消费的支持力度。重点是加大以旧换新政策支持力度，扩大补贴覆盖产品类别，提升补贴申领的便利度，在更多线下实体商业和农村地区开展以旧换新。
二是以提升服务消费为重点，加大对生活服务业的政策支持。支持地方针对服务消费发放消费券，激发和释放服务消费潜力。加大对小微服务企业人力资源培训，特别是针对灵活用工较多的餐饮、家政、装修、美容美发，提高服务技能，稳定服务业就业；有序推进养老、文化、体育、医疗等服务领域进一步对社会资本和对外开放，转变服务业监管理念和方式，简化审批，优化营商环境，提高监管的透明度。
三是合理增收减负，提高消费能力。加大对中低收入人群政策支持，推动中低收入群体增收减负，降低中等收入家庭税收负担。适当上调房贷利息、父母赡养、子女教育等专项附加抵扣标准，适当提高退休人员基本养老金，提高城乡居民基础养老金，提高城乡居民医保财政补助标准。深化收入分配机制改革，加快完善收入合理增长机制，完善工资动态调整机制，提升技术工人、新生代农民工等中低收入群体的人力资本。
四是稳定股市楼市，改善居民财富增长预期，切实稳定消费信心。改善消费类企业上市融资政策环境，推动更多优质科技型、生活服务类企业上市、并购重组等案例落地。加快推动中长期资金进入股市，适时设立股市平准基金，提升资本市场内在稳定性。以新市民、青年人为重点，大力发展保障性租赁住房和公租房，以“一张床、一间房、一套房”等方式，让新市民、青年人进得来、留得下、住得安、能成业。
五是加强基础设施和完善消费政策，不断优化消费环境。用好专项资金、贷款贴息、以旧换新等工具，完善商贸流通体系，推动完善流通基础设施，加快完善城乡商业设施、物流配送设施及“一刻钟”便民服务圈建设。
六是进一步深化改革，加快完善扩大消费的长效机制。按照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确定的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部署要求，更好把握消费变革新趋势，重点清除阻碍扩大内需的体制政策障碍，加快完善促消费体制机制。改进服务消费和市场零售统计调查制度，建立服务消费零售额定期公布制度，更全面真实反映消费市场发展情况。在国家或国际消费中心城市建设试点层面，加快建立扩大服务消费的领导机制和部门协调机制，提高认识，增强商务、文旅体教、宣传、科技等部门支持消费创新的政策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