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佘宗明
众所未必周知，当企业公关成为新闻主角时，对企业通常不是什么好事——这很可能意味着，企业得为公关摊上的事公关了。
那位在短视频中说“我为什么要考虑员工的家庭？我又不是他婆婆”“我根本没义务去了解你到底哭没哭，这不是我作为主管该关心的问题”的霸道女总裁，就验证了一次。
面对员工万字长文说“仆从的眼里没有英雄”“有缺点的战士终究是战士，完美的苍蝇终究不过是苍蝇”的极越公关负责人徐某某，又验证了一次。
01
连日来，极越在“原地解散”赛道上赶超高合、哪吒率先冲线的消息备受舆论关注。
原以为，极越闪崩是开始的结束，没成想，这原来是结束的开始。虽然闪崩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但它只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牌倒下。
连续剧，才刚播完片头。
这两天，极越闪崩大戏的剧情，就推进到了“公关负责人遭开除疑云”的节奏，主角就是那个有故事的男同学徐某某。
整个情节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悬念丛生——
最开始有很多媒体报道，自公司出现危机以来，徐某某“不仅没有维护公司和员工声誉，反而在12月19日工作组努力促成、员工焦急等待补偿方案的时候，在其朋友圈发表分裂员工的不当言论，对员工感情及公司团结造成巨大伤害”宣布将其开除。极越HR也回复员工称，徐某某已被单方面解除劳动合同。
之后徐某某在朋友圈回应称，事前没有接到任何人的沟通，公司现在太乱，不排除有人盗号散布不实言论，还表示，他试图联系集度 HR Head谢迅和直接领导CEO夏一平，二人均处于联系不上的状态。
在两位“话事人”都联系不上的前提下，在极越CEO夏一平飞书名字被员工一度改成“臭不要脸欠债还钱”的情况下，徐某某被开除是否属实，显然有待证实。
不排除他被内部人士当负资产切割，也不排除他遭到了“复仇者联盟”阻击。
但如果将这场风波当“试探气球”看，那从满屏的“活该”里不难看出，徐某某是真的已经犯了众怒，成了众矢之的。
把员工说成“仆从”、比作“苍蝇”，听着挺“真性情”，但这无疑是没把平时在工作群里只能回“收到”“1”的打工人的线上抱团当回事，没领教过脉脉、微博、小红书上的“小作文”+同温层共情的威力。
现实中，打工人面对上司欺辱，兴许只有默念“惹到我，你算是踢到棉花了”的份儿，但你若是把他们的PPT曝光能力当空气阻力，那我劝你多读读邹振东教授的“弱传播”理论。
02
在网上，很多人说，徐某某是变相抹黑极越——他“将自己作为方法”，证明了“草台班子”理论对极越的适配。
在有些人看来，都自己出来制造需要公关的负面舆情了，也配做公关一号位？
但依我看，这显然是个误解。徐某某，其实是个好同志。
好在哪？
一言以蔽之：能为领导分忧。
都知道，自极越闪崩事件曝出以来，极越汽车CEO夏一平就推上了风口浪尖：无论是他甩锅投资方，还是员工万字长文里曝出他“我哪方面不是专家”的惊人之论，都让舆论槽多无口。
而徐某某凹出的姿势，就是“先领导之忧而忧”。
员工在万字长文里控诉了夏一平的一系列问题。
徐某某回怼：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这个公司走到现在，就都是老板的问题，任何一个员工都没有责任？
这不免让我想起了刘瑜老师的那段话：“没有一滴雨会认为自己造成了洪灾。当一个恶行的链条足够长，长到看不到链条全貌时，每个环节的人都有理由觉得自己很无辜……而所谓人性觉醒，是从自己隐身的集体中抽身出来，恢复成独立、完整并为自己行为负责的个人；是从角色的深井中一点点爬上来，看到雨滴如何汇成洪水。”
我觉得，徐某某说的不无道理：每个人都有责任。但他似乎漏了下一句：每个人的责任可能是不一样的。
就算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他跟夏一平作为管理层，也是更重的大雪。
雪花跟雪花的责任并不相同，当那些掀起雪暴者跟被压在雪崩下方的小雪花说“你就没有责任吗”时，荒唐感也溢出纸面。
03
不得不说，徐某某的那通回怼很“自如”。
他说“这个公司是谁带着大家……给包括我在内的一堆傻逼发工资”。
依我看，企业主创造了更多就业岗位是事实，但不要由此逆推出“员工就该感恩”的观念。
员工给老板打工，老板给员工发工资，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员工上着班，你却突然断了工资社保，员工不骂娘已经是客气了。
按这句话的默认逻辑——“老板给员工发工资是恩赐”，小米员工不得把雷军供奉起来啊？
而把员工说成“仆从”“苍蝇”，将老板说成“英雄”“战士”，也将“事上必谄，临下必骄”体现到了极致。
将这移植到清宫戏里，可对应“主子”“卑职”“奴才”等称谓。
可，苍蝇会在什么地方成堆出现？跟苍蝇在一块的又是什么物种？
看着他这些话，我觉得该向当着董小姐的面说“如果我的职业生涯中能有一段时间是和一个顶级企业家一起工作的话，那我哪怕每天什么都不干，就只看她开会，每天看她讲什么，做什么，我都觉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的那位道歉。
人家好歹只是谀上，没有辱下。
说白了，企业突然闪崩，员工在饭碗无着的情形下吐槽下老板，是人之常情。
ofo的员工至今还有在骂戴威的，也不见ofo原公关出来替老板怼回去的啊？
细想想，在极越闪崩之后的员工善后这事上，极越管理团队做得真的到位吗？
04
所以，你也为徐某某的这番话愤怒了不？
愤怒就对了。
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徐某某无形中起到了“代主受过”的作用。
还记得ChatGPT刚出来时蔚为风行的说法吗？
“ChatGPT不能取代人，因为它不能背锅——背锅才是职场核心竞争力。”
“在未来，智能负责干活，人工负责背锅。”
在员工将箭头对准夏一平之际，徐某某主动冲上去直面火力，这未必是有意挡枪，也会激起更多的舆论炮火。
但该说不说，从实际情况看，这确实起到了“围魏救赵”的效果，分担了夏一平要承受的舆论炮火——之前很多骂夏一平的人，现在改骂徐某某了。
依照坊间流行的“上面本意是好的，都是下面执行歪了”思维，这还能迂回地帮极越管理层解围。
徐某某被开除的消息甫一曝出，就有些人就将其视作“清理门户”，恨不得来上一句“一平V5”了。
某种程度上，这未尝不是“借汝人头一用”的进阶版：主动送上人头供上面一用。
疾风知劲草，闪崩识忠臣。
徐某某，担当爆表，完全可列入《极越史·忠臣传》。
什么，你不能理解？
那就请你将格局打开，把视角从“打工人”切换到“老板”……
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切入韩寒写《韩峰是个好干部》的思维。
05
值得注意的是，这不是徐某某首次因暴论出圈。
他此前曾因对雷军发难，称其亏损卖车是“最恶劣的商人本质”，斥责他“有点公德心和羞耻心好不好？”被推上舆论风口浪尖。
起初我以为，这只是缺乏经济学常识：我也反对无底线的价格战，将盈利时间表后移，以亏损换规模，再以规模效应换来资源复用基础上的成本摊薄，这不是很正常吗？
特斯拉、蔚小理，在投入期时哪个不是亏损着卖车？人家是用时间换空间，以现在的“亏”换未来的“盈”而已。
但后来我想明白了：他说这话，还真不奇怪。
董明珠都能时隔多年把“十亿赌约”来回掰扯，把雷军当抖+使，身为极越公关负责人的徐某某为什么不能？
以挨骂为代价白嫖流量，为极越争取更多曝光度，何其无私。
那么，问题来了——
假如徐某某真的被开除了，到底有没有N+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