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静
冬至将至,离春天就不远了。冬至这天,太阳把黑白拉扯到极致,夜最长,白天最短,很像剑拔弩张的弓被拉到最大张力。而往后的日子,太阳要走“回头路”,白天就开始越来越长。更有趣的是,它还要数着步子,打着拍子。这大概就是人们代代沿袭、口口相传的“数九”了吧。从冬至这天起,一直数“九九”八十一天。“九尽桃花开”,此时寒气已消失殆尽,即为“出九”或“完九”。从“一九”数到“九九”,冬寒谢幕,春暖悄悄蔓延。
冬至这天,河流凝固,积雪覆盖,一切都是孤独的,就像谢了幕的情节,虽然皑皑着,却是厚厚的暗淡。庄稼也匍匐着,好似酝酿一个有关春天的梦,无关猎猎的风。而人们的心情,却如炉火一般的热烈。都说“冬至大如年,人间小团圆”,大人们总是过得很有仪式感,身为北方人,自然少不了吃饺子。
彼时,没有农事可忙,天边的霞光还没来得及唤醒冬日的暖阳,母亲便开始戴上围裙,张罗着把粉条和芹菜剁得粉碎,手里那把刀起起落落的声音,惊得院子里的麻雀飞走又回来。和面,擀皮,然后包起来,一擀一捏间,往昔的故事便悉数裹进饺子里,连同那天的好心情。夜色早早地笼上来,好似在催促着每个外出的人,赶紧回家。那一个个灶台的炊烟,也好似诉说着烟火人间的情节。父亲从外地干完活,特意在天完全黑透之前赶回来,奔赴这场小小的团圆。饺子端上来,腾腾热气扑在每个人脸上,心也跟着热起来。母亲说着庄稼来年的收成,语气里透着希冀,眼神里装满神气。父亲则筹划着怎么挣够我们的学费,还能有更多富余。家人围坐,灯火可亲。心情也在每一个情节里起伏跌宕。窗外,是冬至的风,敲的窗棂响当当。
许多年以后,曾经的场景都渐行渐远成凝固的所在,就像冬至这天凝固的河流。而此刻,当冬至再来,却有着一种无法弥补的苍凉,只能向回忆索取温暖。
冬至这天开始,要进入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一个腊月的风雪,还有三九四九的冰肌入骨,但是我们的心里不会觉得恐惧。因为,在腊月的尽头,有着一个我们天天盼望的温暖的年,以及那个万物复苏的美好春天。
冬至过后,白天变长,夜色变短,一切归于平缓,就像拉满的弓,慢慢松了弦,也像沉寂的心情,开始慢慢喜上眉眼间。冬至,虽然昼最短,沉寂也最浅;虽然夜最长,希望也最亮堂。
(本文作者为文学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