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被特赦的廖耀湘收到了邀请前往参加黄埔军校同学会,但是抵达会场的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会上,周总理居然亲自找到了他。
总理拉着他的手亲切地说道“建楚,你的名号十分响亮啊,现在新中国刚刚成立,我有个任务交给你去做,你愿不愿意?”
看到周总理亲切的笑容,廖耀湘连连点头。
那么,廖耀湘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为何被俘后还能受到周恩来的重视?周总理交给他的任务又是什么呢?
昔日猛将,今日囚犯
抗日战争结束后,国内对长期的战事已经感到十分疲乏,但国民党却认为这正是消灭共产党的好时机,于是又策划起了国共内战。
廖耀湘作为蒋介石的爱将在其中也没少出谋划策,历史上著名的“黑山阻击战”便和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1948年,解放军夺回东北部分地区后,国民党坐不住了。起初,蒋介石的想法是派兵击退共产党,重新拿回锦州地区的统治权。
但廖耀湘觉得刚与共产党交手损失惨重,贸然打回去绝非良策,不如转头攻打黑山,把主要力量撤到营口去。他的方案很快得到了蒋介石的首肯。六日之后,廖耀湘便带军在黑山展开了军事行动。
10月24日这天,黑山炮火不断,硝烟的味道浓得呛人。廖耀湘凭借充足的炮火一口气从解放军手里抢走了三个高地。
国民党来势太猛,本就在参战人数上抱憾的解放军此刻连弹火都用尽了。于是白石头山上,无数解放军开始以血肉之躯去扭转战势。
没想到解放军一个个的既不怕死,又很团结,国民党军竟在双方的肉搏中吃了不少亏。或许凭着人数优势国民党军也能赢下这场战役,但他们现在已如笼中困兽,一刻也不愿多待。
廖耀湘看着眼前的战局,郁闷地让人去通知炮手,开炮吧。
凭借着炮火,廖耀湘得偿所愿地站到了白石山的山头,白石山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石山”。但廖耀湘看着却觉得舒心,他喟叹一声,形势大好。
然而,他还没有高兴多久,就听到了解放军反扑回来的消息,不一会,手下就接连来报:这些天好不容易拿下的战略高地全都被解放军给抢回去了!
廖耀湘听闻,郁闷地想要吐血,但还是记挂着蒋介石的困境,还想继续搏一搏。
不过,解放军的几个捷报打击的不止他廖耀湘,国民党军也开始人心涣散。
决战的信念都开始动摇。之前打日本鬼子也就罢了,如今和自家兄弟打架还打不过,都是一个老祖宗的子孙,真的有必要斗个你死我活吗?看解放军这气势,还跟着国民党混迟早要完啊。
败局已定,廖耀湘深知不能多留,于是下令停止进攻,在手下的护送下逃离了黑山。不多久,清理战场的解放军士兵便发现:敌方首长的尸体不在,肯定是逃走了。
为了防止国民党军东山再起,解放军多处盘查,严格搜索廖耀湘的下落。凡是和他外貌相像的人都要仔细地核验身份。
一路上,廖耀湘又是扮行脚商,又是假装前来探亲的落难者,甚至假装哑巴来隐藏自己的口音,也避过了几处盘查。
不过,当一个解放军老乡看到他“奢侈”的行囊时,终究是对他起了疑心。
这次,廖耀湘没有糊弄过去,他的身份很快被人戳破,随后便被送往沈阳交给中央处置。
一朝军中将,一朝阶下囚。
被捕后,廖耀湘做好了赴死的打算。没想到中共却把他关押在功德林进行改造,学习社会主义相关理论。
不久后,他对共产主义的看法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曾经与共产党势不两立的决心也逐渐崩盘,甚至产生了加入共产党的念头。
请阶下囚讲军事课
一天,在功德林写文章的廖耀湘收到了一个让他极为震惊的消息——解放军军事学校请他去讲课。
他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共产党怎么会请一个敌方的手下败将去给未来的军事人才讲课呢?不仅他难以置信,军校的学生也很费解。直到时任军校校长的刘伯承将军亲自找到他,廖耀湘才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
原来,刘伯承创办军事学校以来长期面临着师资力量缺乏的问题。于是刘元帅便向中央申请从投诚的国民党军官中挑选一批合适的人来做军校的教官,上级给出的答复是,通过。于是才有了刘伯承前来功德林请贤这一出。
在刘伯承看来,虽然廖耀湘在内战中像个门外汉一样不堪一击,但他在“外战”中却是个难得的将才。
1939年,上级发出了一定要夺回昆仑关的指令。自日本军队占领昆仑山一带后,云南和贵州等地的安全都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因此,一定要夺回昆仑关。
谁能想到在“自家人”炮火下凄惨逃生的廖耀湘,在日本人面前竟然像个发了狠的老虎一样横冲直撞,带领士兵身先士卒。歼灭了地方团长中村正雄在内的四千余人。
这支号称“钢军”的日本军团在中国的昆仑关遇到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强的对手。搜刮战场时,中村正雄的日记本被人捡到,他写明了他们之所以被称为“钢军”的缘故——因为他们战胜了像钢铁一样顽强的俄国士兵。日记最后写道:但在中国,我们却碰上了一个更‘硬’的对手。
经此一站,廖耀湘从22师副师长“转正”了。
此后,他又奉命远赴缅甸丛林地带,联合国外盟军一同对日军进行围剿。不料,面对霸道的日军,英国选择从缅甸撤离,让留下的国军“独挑大梁”。但现实是国军继续作战无异于螳臂挡车,只有尽快撤离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但回国的路已经被日军堵严了,要么殊死一战,要么冒险进入野人山。廖耀湘选择了后者,在不熟悉的丛林里博取一线生机。
22师进山七千多人,但经历了敌军伏击、虫害、毒瘴等艰险,到达印度的只剩下三千多人。
次年,缅甸对日发起了反攻战,廖耀湘再次帅兵北入野人山。这一次,有了丛林作战的经验和38师的配合,廖耀湘竟把日本的王牌军队打得溃不成军,歼灭了两万多名敌人,成为了让日本极为忌惮的一支“钢枪”部队。
廖耀湘在抗日战中立下这些赫赫战功,得到了国民党和英美两国的最高褒奖。如此殊荣,放眼整个国民党都是极为罕见的。
刘伯承之所以看重廖耀湘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此,他在实战中锻炼出来的丛林作战经验正是解放军所匮乏的。
另外,廖耀湘曾在黄埔军校学习过大量军事理论,还有过出国留学的经历,让他来给学生讲课肯定是小菜一碟。
怕廖耀湘为难,刘伯承提前给他规划好了教案,让他着重讲一讲抗日战争中比较好用的作战策略,尤其多说一说在野人山上的经历;另外,解放战争时他是怎么想到进攻黑山的、和解放军交手的时候感觉如何最好都能谈一谈;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请他对解放军的打法提出一些意见。
见廖耀湘还有些犹疑。
刘伯承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他说,你只管讲,在这些问题上只有你有发言权。
回到学校后,怕学生抵抗情绪激烈会影响授课效果,刘伯承还特意给学生们上了一节思想教育课。
他直言自己也是军阀出身,后来才加入中国共产党。革命不分先后,希望同学们不要歧视这些人,只要他们愿意与真理和正义为伍我们就应该表示欢迎。此次请廖耀湘来讲课也是主席批准的,希望同学们能尊重他。
于是廖耀湘怀着紧张的心情顺利登上了解放军学院的讲台,讲述他在缅北是怎样攻下于邦、瓦鲁班从而一雪前耻的。他的讲述十分生动,学生从最开始的不屑一顾逐渐听得入了迷,一节课结束,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事后,还有学生向刘伯承反馈廖耀湘讲得很好,他们收获很多。是以刘伯承还得到了毛主席的夸赞,说他找廖耀湘来讲课很有眼光。
总理的任务
没想到,自己一介战俘还能被如此器重,廖耀湘在功德林中更加努力,本不爱劳动的他在改造中也表现的很积极。
1959年开始,国家开始分批次特赦一些在改造中表现积极的战俘。功德林得知这个消息后都十分兴奋,期待着自己的名字能够出现在名单之上。
这一年,廖耀湘的老战友杜聿明的名字被叫到了。十名战犯一一出列,逐一站在主席台上发表感言。这次,廖耀湘虽然没有得偿所愿,但他和功德林的其他人一样看得十分激动,回去后接受改造的尽头都更足了。
不过到了第二年廖耀湘还没等到自己特赦的消息,开始有些丧气了。狱中好友便安慰他说。功德林中这么多人,特赦也是有名额的,不要太着急,总会等到的。
果不其然,在1961年的特设大会上,廖耀湘在名单上听到了期待已久的三个字。他也同其他“前辈”一样热泪盈眶地表达了对共产党的感谢,表达了自己对社会主义的坚定信念。从此,他的战俘生涯就彻底结束了。
特设结束后不久,廖耀湘便接到了黄埔军校同学会的邀请。这一年他55岁。在功德林中是允许和家人通信的,不过自从他被俘,就没有了妻儿的消息,也不知他们现在何处。但能有机会和校友见一见他也很兴奋。
在校友会上,没想到周恩来也在,并且还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周总理接着说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他。廖耀湘很激动,忙应下,他说自己一介战俘,也不知道自己出来后能做些什么,但只要总理吩咐,他一定尽心尽力。
周总理说现在新中国建国不久,急需大批人才,问他愿不愿意去政协工作,负责编写和国民党有关的文史工作。
廖耀湘很激动,再次感谢了国家对他的信任,此后一定尽心尽力为人民服务。
但在这之前,按照惯例,他还需要接受一年的劳动改造,不过这对于廖耀湘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大问题了,他适应的很快,与劳改当地的群众关系也处的很不错。
1963年,廖耀湘被分派到全国政协做文史资料员,为中国的历史研究与国民党相关的历史提供了很多宝贵的资料,也算不负周总理所托。
1964年,廖耀湘被选为中央政协委员,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向中央提交了入党申请。但不久之后国内政治变革,他的入党请求便被搁置了,至死没有得到批复。
但廖耀湘此生还有一个遗憾,多年来,他没有放弃寻找妻儿的下落。后来从杜聿明夫人口中听说他被俘之后国民党就把他的家属接到了台湾,并告知他们廖耀湘已经牺牲了。
并且作为家属的他们并没有得到过什么补贴,日子过得也很艰难。廖耀湘听闻此事万分悲愤,他以前多次为蒋介石卖命,没想到在他出事后国民党竟然连这对孤儿寡母都不愿照料。
通过不懈的努力,廖耀湘最终联系上了在美国的儿子。可造化弄人,他还没有见到阔别多年的家人便在1968年因心脏病去世了,时年62岁。
1980年,廖耀湘在抗战中的英勇表现得到了中央的认可,于是国家便把他的骨灰葬在了革命公墓中。
尽管国内对廖耀湘的综合评价很不错,但他的子孙却将他视作不愿提起的“战败罪人”。如此落差,实在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