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话导言:在中国千年多民族音乐的交流史上,西域音乐大规模传入中原,最具代表性的是两次:一次是汉唐时期,以西域龟兹音乐师苏祇婆为代表,输入的多为器乐曲与调式理论;再一次则是在上世纪新中国建立之前后,以王洛宾为代表的音乐家们,将大量声乐与歌舞曲引入内地。由此而论,后来人们送给王洛宾的“西部歌王”“情歌大王”“民谣之父“等挂冠,现在看来都显不妥,甚至有些无聊。

王洛宾一生编创了一千多首歌曲还有7部歌剧。但他有过一段激情的抗日歌曲创作岁月被研究介绍者所忽略。这段重要的音乐创作经历,过去也曾散见于一些报刊杂志,但经王洛宾之子王海城的介绍,便更为清楚地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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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八”事变之后北平来了很多东北流亡的学生。东北作家萧军创作了东北沦陷后第一部描写抗日武装斗争的小说《八月的乡村》,在热血青年中广为流传。

王洛宾参加了东北青年聚会中朗读这本小说的活动,被打动得落泪。后来他把小说中主人公(一位朝鲜族女护士)的诗抄记下来,谱成歌曲《奴隶之爱》。

这在中国音乐史上也可能是罕见的“小说插曲”。那时西直门高粱桥一带还有运河支流,王洛宾和东北学生常在无这里“裸泳”。裸泳是因一无所有的学生穿不起游泳裤衩。

王洛宾在运河岸上的学生教他写的歌,一大群男学生在河里跟着唱,唱到激情时都光着屁股上岸一起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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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歌是用美声唱法写的,歌声高亢震惊路人:“我要恋爱,我也要祖国的自由。毁灭了吧,还是起来!”高粱桥运河边的歌咏,成为北平抗日宣传的一道独特景观。

因不愿意留在北平为日本人工作,已做了三年中学音乐教师的王洛宾和朋友一起奔赴延安,在途中又创作了《老乡,上战场》,歌词是他的朋友塞克写于1938年,直呼“打起火把拿起枪,带足了子弹干粮上战场!”“驱逐日本强盗,才能挽救中华民族危亡!”相当于“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一样的战斗歌曲。

这段时间创作的抗日歌曲还有《风陵渡的歌声》、《血花曲》、《洗衣歌》等。我的父亲也是1938年参军的抗战老战士,上世纪还领衔创作过大型歌舞《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后扩展编排成为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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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第二部创作所搜集的曲目中,就有王洛宾作曲的抗战歌曲《老乡,上战场》。因为这首歌后来被作为建国后抗日影片《扑不灭的火焰》的主题歌,曾经在社会上的影响是很大的。

王洛宾在参加西北抗战剧团的半年时间,走遍了甘肃,也到了青海,他一边宣传抗日救亡,一边收集整理当地民歌。

在一次在青海的演出中,王洛宾戴着白帽帽扮成西北回族青年,唱了两首刚刚学会的“花儿”,正巧当时青海省主席马步芳在台下看演出。

结束时马步芳上台祝贺,因为王洛宾是回族人,对他大加赞赏。当了解王洛宾是入乡随俗,就更为高兴,说“不要取白帽帽,戴着,戴着,我喜欢你这一身回民打扮”。

第一次见面,马步芳就邀王洛宾留在青海,并给他留下联系方式。这成为改变王洛宾命运的一段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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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秋,国民党兰州当局决定解散西北抗战剧团,把演员编入国民党第八战区演剧队。王洛宾选择离开兰州,随妻子洛珊一同去了青海西宁。

马步芳安排王洛宾在回民中学担任音乐教师,洛珊在女子师范当美术教师。在西宁他继续宣传抗日,写了一首《穆斯林青年进行曲》,歌中唱道:“我们爱教,更爱祖国。青年的穆斯林勇敢前进,侵略者进犯,把他打回去!”王洛宾把这首歌唱给马步芳,获得支持,但在当时的西宁教唱曲要经大阿訇同意。

马步芳请来大阿訇,大阿訇把这首歌听了两遍,又把歌词歌谱拿过去认真地看,最后缓缓有力地说:“这歌能念,歌里念的和《古兰经》的教义一样。你们念吧!”有了王洛宾,青海的学校才有了音乐课,只是叫做“念歌课”。

他还组织成立了抗战剧团和儿童抗战剧团。为了编创节目演出,他将之前在河西走廊采集的一批新疆民歌、舞曲、小调进一步整理改写,编排成小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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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阿拉木汗》这首吐鲁番民歌,就是这个时期为儿童剧团演出而改编的,风格轻松自由而活泼风趣。期间还收集大量青海回族民歌素材,编创了《送大哥》、《青海情》等20多首歌曲。还为马步芳的骑兵师写过一首《战马歌》。正是这首歌在马家军中的传唱,使王洛宾在后半生付出惨痛代价。

1945年抗战胜利,马步芳决定在西宁搞一个“文艺会演”,命令全军各师、旅、团自己出钱办社火一一舞龙舞狮踩高跷,耍灯火扭秧歌跑旱船,齐聚西宁参加比赛,并设有“优胜奖”。

马步芳自己也组织了一支社火队,由王洛宾组织排练,节目叫《四季歌舞》。唱的歌曲是马步芳整理的河州老家民歌并编写的歌词,这就是《四季调—花儿与少年》。词曲经王洛宾艺术加工,作为歌舞表演音乐,推广了这首民歌的流传。

在西宁期间,王洛宾婚姻发生变故,妻子洛珊因王洛宾痴迷收集民歌无暇照顾妻子,加之自己别有所爱,终离王洛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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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爱之人是国民党特务份子,为达目的竟编造罪名将王洛宾送入秘密监狱,一关三年。在狱中,王洛宾创作了与浪漫爱情告别的《青春舞曲》,“太阳下去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美丽小鸟飞去无影踪,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这首歌略显失望的消极情绪,这在他上千首作品中是极少的。最终,在马步芳的干预下,王洛宾才逃出牢狱。

王洛宾认为“爱情是一种信仰”,他根本想不到相爱的人会背叛自己,一度不再相信爱情。他的第二任妻由好友介绍,他说:“不用挑你给定了就行,只要别人愿意我就同意。按旧式,不见面,结婚时再见。”他是在掀起红盖头时才见到新娘黄玉兰,一位美丽的护士。

那一瞬间,王洛宾惊呆了:她的眉毛像弯月,她的身腰像绵柳,她的小嘴很多情,眼睛能使你发抖……当晚,歌曲《阿拉木汗》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