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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冬天来得晚,入冬之后还天天下着毛毛雨,昨暖还寒,想冒雨出门找个朋友坐坐,可也都老得掉牙歪嘴的了,见了面只会滔滔不绝的说自己的病痛和儿孙的荣耀,自吹自擂得让人心里发麻。

今天天气转暖,大太阳不冷不热地照着,太舒服了。大好时光,得找点正事干干,别让这一趟故乡之行过得太乏味了。于是就手持长刀铁耙,戴上大草帽,穿上长筒水靴,把自己打扮成乡下老头的样子。其实也用不着什么打扮,本来就是一个糟老头,只不过在乡道上走着,有点让乡人陌生,就太有些别扭有些做作了。钻进祖上老宅边的野竹丛里,挥刀乱砍滥伐,横扫房前屋后,终于让父辈们留下的那座故居露出了那低矮陈旧的真容。儿时打秋千的古树,二郎神庙旗杆式的槟榔树得小心翼翼地护着,上小学生时种下的野橄榄树也有二十多米高了,合抱都有点难,一排杂乱的椰树全都被风吹雨打,衰老得斜着插向天空,早就结不了果了,椰树的叶像老年的妇人在风中摇曳着那为数不多的长发。枯叶子堕落在荒废了的田地里树丛上。太好了,一经收拾,就是引火烧荒的上好材料。祖上积德,给我留下这一片莽荒和荫凉,让我老来还有英雄用武之地!断断续续的干了一个星期了,天天烧大火,冒大烟,村干部们早就不在乎这一清扫旧庭院的杂事,让我那唯恐天下不乱的野性有了发作的机会。

干的太累了,就一个干活的命,好不容易回得老家来就天天的找这样的粗活干着。砍树砍草,烧它一把忽明忽暗的野火。干的好好的,得心应手,不亦乐乎。心中那把无名之火,借助那一阵阵野火,在明明灭灭之间给烧成灰烬了,把我做人的尊严和耻辱都让野火给烧掉了。劳累归劳累,痛快归痛快,各得其所。可家中那长居城里的“老领导”一回来可又不高兴了,她和我的家人都一个样,怎么都不理解不了我咋就那么喜欢烧野火。她和他们没经受过在大山里打坑道之艰难,没经历过在荒山野岭上练兵之狂野,没体验过在千里之外海岛上孤独无援之痛苦,没经受过为了完成使命独挡一面而备受他人贬斥之耻辱和愤慨。她和他们都过于悠闲和肤浅,就知道人老了只能默默的活着。于是,我同不知好歹的家庭“老领导”连干了几架,用浅浅的道理,坚定而顽强心态,说明了我干活的合理性。我干我的活不碍他人事,谁都别给我找渣子,我谁的账都不买,谁个不高兴自个不高兴去!我就寻找我儿时乡下生活的乐趣,寻找我青壮年军旅生活的余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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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这个小村庄,濒海平原之地,离市区才一里地,离海边约五里,离有名的琼岛古今名胜地东山岭也就一里地,那山是我们的祖山了,美不胜收。村子里同一辈分的老人都干不了体力活了,只有我还行。可一干起农家活来,就怕乡亲们瞎议论,说我子孙满堂有福不懂得享。打打牌多好,开开车多好,坐在路边店吹吹牛多好,写写画画多好?我就装傻,每天一早扛着工具在村前大道上勇往直前,目不斜视,见谁都不打招呼,就像外乡来的农民工。反正他们都比我年轻,都是小字辈,他不向我打招呼我更懒得同他打招呼。就这么的我干我的话,不占他人地皮,只打扫我祖上留下的那老宅的房前屋后,打扫我儿时与我父母艰难度日的旧房小院。不烧香拜佛,不敬神敬鬼,烧他一把又一把的野火,解我心头之闷!

可还是怕乡人无端地议论。一个傻傻的兵,一个傻傻的官,一个傻傻的乡巴佬,都活到这个份上了,还不安分。还不会打牌,不会开车,不懂出行,不会逛街,不会自己烧饭炒菜,还不会…。笨!也确实够笨的了。累!也确实累透了。那就让他们说去吧,只要不惹我家里的“老领导”的指责就好。我欠了谁的呢?凭心而论,我这一辈子不欠家里“领导”的,也不欠外头领导的。军队的、地方的、公家的、私人的,全都不欠了!我从军从政时都很好斗,斗得自身一无是处。可又不喜好无缘无故的与人斗,每次都像掉了毛的公鸡似的败下阵来。滑稽得很。这臭毛病得改一改。就像不能随便烧野火一般,明天得改一改!

算了,算了吧。累了,累极了。累极了时坐下来在手机上写写划划,描一描老来的心态,就拉倒了。明天改不改是明天的事,但愿明天会更好!只是累了时,总是悠悠地念着我的旧时的战友旧时的领导旧时的部属以及四出谋生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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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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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介绍:罗华忠,男,75岁,中共党员,转业军人,海南万宁市人。原陆军131师391团1营1连连长,原海军陆战队第一旅2营营长,陆战旅后勤部长,副旅长(中校)。1990年12月转任原海南省儋州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政法委书记、海南定安县县委副书记、县人大常委会主任、海南省供销合作联社纪委书记、副主任、副巡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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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易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