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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映电影《好东西》的宣传推广曲,名为《当她不再幻想》,词曲唱均由90后音乐人陈婧霏担纲。导演邵艺辉说,这首歌,第一句就把我唱哭了。

陈婧霏2020年发行了第一张同名专辑,曲风时尚、慵懒、充满个性。她并非音乐专业出身,本科毕业于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是一名金融学霸,27岁才闯入音乐赛道。虽然在音乐上磨砺的时间还不算长,但她对独立音乐的理解已经深刻而独到。她认为独立音乐不仅是音乐风格上的自由表达,更是一种生活态度和精神追求。在她看来,独立音乐的核心在于音乐人的自主性和原创性,她喜欢“好听的旋律、真诚和触及本质的歌词、有美感的浓烈的油画式或电影式的视觉”,这反映了她对音乐的全面要求,不仅仅局限于听觉层面,更追求音乐与其他艺术形式的融合。

谈及为何放弃专业所学?陈婧霏说:“我觉得人活着并不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是为了更多的体验,并找到生命的答案——获得自己想要的内心平静和幸福快乐的答案,我现在找到的能带给我答案的就是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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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顺利是一种考验

也是一个枷锁

陈婧霏出生于一个传统家庭,她的父亲对电影有着浓厚的兴趣。他收藏了很多电影碟片,但不怎么与女儿分享。陈婧霏有时趁父亲不在家时偷偷看,她还记得第一次偷看电影《阿甘正传》时的震撼。

陈婧霏高考顺利考入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学习金融。大学期间参与了不少校园文化活动,曾经是学校话剧社的活跃成员,并在大三时参加了清华大学校园歌手大赛。

毕业后她顺利申请到美国读研,却感觉越来越不对劲,“或者说不满足,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痛苦。”研究生读了几个月,也没跟家里打招呼,就办了退学手续。

回国后陈婧霏找了一份教英语的工作。这期间,她看到伯克利音乐学院的西班牙研究生班在招生,“看到这个信息时,我先想到的是我最喜欢的西班牙导演阿莫多瓦,立刻就决定报考了。”

在西班牙,陈婧霏的专业是音乐管理,她觉得走上了“对的路子”。她说:“我可能被束缚20多年了,因为读书一直很顺利。我后来想有时候太顺利反而是一种考验,也是一个很大的枷锁。”问陈婧霏是否满意现在的状态,她表示过往的生活没有任何一步是想要删掉或跳过的,每一步都太应该发生。

在伯克利音乐学院期间,同班的一位同学写了一首曲子,但一直找不到写词的思路。那个旋律让陈婧霏有了创作的冲动,于是自己写词自己唱,然后录了小样,老师听后说很不错,这让她有了一些信心。

陈婧霏说自己不是一个从小爱唱歌的人,最初还抗拒“歌手”这两个字,觉得特别遥远。她坦言,如果不是自己写歌,最初也不会唱歌,因为觉得自己不专业,不配也不敢想音乐会成为自己的一个事业。

“我还很容易紧张,以前在清华话剧队演戏时就常常这样,唱歌时也很紧张,现在慢慢明白不需要跟别人比,知道每个人其实都是一朵不一样的花,慢慢接纳别人,也接纳自己。”自从懂得欣赏自己和欣赏别人,陈婧霏便获得了一种更大的安全感,失眠都减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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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在做事中

才能忘掉杂念

27岁才决定放弃专业,没有音乐基础,又要做创作型歌手,与专业人士同台竞争或表演,可以想像陈婧霏最初的艰难。回想起来,她坦言人生的挫败感太多,可怕的是没有人相信你能行,更可怕的是自己也怀疑自己能不能行,但她就是想做,脑子里有太多想表达的影像和旋律。

“我是那种脑子停不下来的人,一睁眼脑子里全是念头。到现在为止,我根本不可能做的一件事就是冥想。因为听起来很时髦,所以之前尝试过好多次。但现在不得不和解了,有些东西就是不适合所有的人。”

没学过音乐却要做音乐,陈婧霏说起因还是电影。“我看了意大利导演贝纳尔多·贝托鲁奇、西班牙导演佩德罗·阿莫多瓦的作品后,就被他们影片的油画质感的浓烈色彩吸引了,后来买了好多电影杂志,看了他们的自传。但我不想只做个影迷,而是想像他们一样去写点儿什么,创造点儿什么。”

但拍电影是团队工作,需要一定的经验去调动资源、全盘把控,非单一创作者所能完成,而音乐靠自己就行,并且依然可以把故事性、戏剧性融入其中。陈婧霏说自己很擅长记旋律,也能准确地用一段文字描绘画面,“我是一直都具备音乐创作的通感的。”

陈婧霏潜心学习分镜、剪辑,还尝试拍了自己所有歌的MV。她每天沉浸在做事中,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掉那种可能真的一事无成、没法养活自己、让自己非常失望、过得很不堪的念头。这种念头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困扰着她。“其实现在我偶尔还有这种恐惧。”但陈婧霏有宽慰自己的良方:人生所谓的成功只有一种,就是所做之事和你这个人合二为一,“我觉得找到了这样的事,就相当于跟自己的内心谈妥了。”

做音乐的头两年,陈婧霏得到了朋友们的很多支持,借给她资金,给她提供设备,请她吃好吃的。“我特别感谢我的朋友们,感谢他们都很会赚钱。”陈婧霏笑着说。

“原来我的歌是有人听的”

陈婧霏的音乐生涯经历了从翻唱到原创的转变。早期,她通过翻唱其他艺术家的作品来磨练自己的演唱技巧和音乐理解。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尝试创作自己的音乐。

2020年12月底,陈婧霏推出了第一张个人同名专辑《陈婧霏》,这张专辑收录了她自己创作的13首歌曲,每首歌都像一幕剧,有不同的情绪和讲述,并穿插进片场里的环境音和人声来让听者进入“剧场”。这可能和陈婧霏自认是一个“戏精”有关。

“在大学话剧社,我一直在演戏。后来写歌的时候我也在扮演角色,比如写《消亡史》的时候我就带入了《霸王别姬》中张国荣的角色。我在创作里特别喜欢扮演别人,所以专辑里的第一首歌、第一句话是‘戴上面具扮演我自己’。”

陈婧霏开始做各种尝试。她主演了一部名叫《蓝色夜未眠》的电影。前阵子又去电影节做了音乐短片单元的评委,还参与了多个综艺节目。比如2021年参加了湖南卫视的《谁是宝藏歌手》,在节目中,她与何亮辰合作演绎了《晚风》,其温柔惬意的风格让她逐渐从小众走向大众。今年初,陈婧霏参加了《友趣的日子》,那是一档原创音乐人的旅行团综。

巡回音乐会《在别处》是她近两年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从2023年开始,已经巡演了40余场,几乎场场售罄。陈婧霏说,在巡演过程中,切实感受到了“原来我的歌是有人听的”。尽管在网络音乐平台上,她的每首歌几乎都有着上千甚至上万条评论,但她仍然搞不懂“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

乐迷们形容陈婧霏的音乐有“氛围感”,歌词诗意。她的确喜欢氛围大过现实,但又唯恐空有氛围而缺少内容。“其实我没那么喜欢写歌词,但又想要写好。我在写词和写曲上花的时间大约是9比1,这是很矛盾的事情,我为此动了很多脑筋。”

“如果有需要音乐的地方,忙我也愿意”

导演邵艺辉和陈婧霏是在一个品牌活动上认识的。当时邵艺辉的第一部电影《爱情神话》刚刚上映不久。陈婧霏非常喜欢《爱情神话》,觉得这是一部很有灵性的电影。

陈婧霏是一个不太爱社交的人,也不喜欢人多。那次活动她和邵艺辉两个人坐在一张长桌的两端,直到活动结束,大家慢慢散去之后,邵艺辉走过来说:“婧霏,我一直很喜欢你的歌。”

“后来邵艺辉找我给《好东西》中钟楚曦那个角色写歌。我当时发给她一些小样,然后就杳无音讯了。我觉得可能不合适,还挺遗憾的。”

今年10月底的一天,陈婧霏收到邵艺辉的一通微信:霏霏,最近忙吗?陈婧霏说:“我当时确实特别忙,因为要出新专辑了,有好多事情。她问我忙不忙,说实话是忙,但对她我心里是有些期待的。”陈婧霏纠结内耗了一个小时,回信说:“你如果有需要音乐的地方,忙我也愿意。”原来邵艺辉是约陈婧霏写《好东西》的电影宣传曲。

陈婧霏实践着她的“忙我也愿意”的承诺。邵艺辉在11月1日带她看片,要求11月15日交歌,包括词、曲、唱和制作,旋律要大众、好听、治愈、温暖、不失犀利。

“看过片后我的第一感觉是这歌不好写,因为电影包含的很多话题,是我没办法直接表达但又不能不表达的。但大众、好听、治愈、温暖、犀利这些要求是她不提我也会这么要求自己的,因为电影里有这些特质。”《好东西》给了陈婧霏灵感,她描述:“它满足了一个创作者在看到好作品后就想去创作的愿望。”

旋律可遇不可求,歌词也需要斟酌,陈婧霏在腾挪不出一段相对安静时间的情况下,三天时间交出了三个版本——慢的、中的、快的,慢的温暖,中的有乐队感,快的灵动戏谑。陈婧霏说:“我真是觉得比较幸运,看了电影之后能在旋律上有些灵感。”

对于交出的作品,陈婧霏是满意的,她因此感到踏实。最终,片方选择了温暖治愈的慢旋律。

歌词环节,陈婧霏说最初邵艺辉有些纠结,一度想自己写词,但一是时间紧,二是觉得想说的话已经在电影里说了,换个角度也好。陈婧霏的歌词,灵感来自于影片中王铁梅的女儿王茉莉,她说:“我想歌词要点题,就从茉莉的作文《我不再幻想》切入,同时脑海里浮现着王铁梅穿印有‘90%荒诞’字样T恤的模样。”

陈婧霏写下了这样的歌词:当你说不愿再幻想,我悄悄湿了眼眶。在这座荒诞游乐场,我们都一样彷徨。“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觉得女人无论8岁还是86岁,都一样彷徨,这或许也是女性集体的一个困境和共鸣。所以我想替铁梅说出对女儿没说出口的话,也是我对未来女性的一个期许。”

陈婧霏同时也希望《她不再幻想》成为一首单曲,让没看过电影的人同样听出它的味道。

想把美的状态永远保存下来

陈婧霏一直相信王尔德的一句话:生活模仿艺术。她说在高中一年级时看到这句话就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但现在她的看法发生了一些变化。“现在我觉得艺术这个词太大了,我想把它换成创作或者创造,因为理想的桃花源并不存在,需要自己创造出来。”

陈婧霏践行着自己的思考。她不仅自己写歌,还拉着朋友一起拍摄MV,自导自演,将音乐与视觉艺术相结合。她的MV和音乐作品常常具有电影质感,她用音乐“拍摄”着自己的电影,也用音乐讲述着自己的心事。有人说音乐人和音乐像恋爱的状态,她坦言,自己的境界远远达不到,“音乐更像我的表达方式,现在我觉得表达不囿于某一种形式,哪种形式让我有冲动想表达,我就会去做什么。音乐人、电影,以及更多的方方面面我都可以尝试。我不想再将自己划分到某个团体和行业,或者以一种身份职业来标签自己。”

可以说,陈婧霏的音乐创作是她自我探索和表达的重要途径。她的作品已经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反映了她对生活、情感和社会的深刻思考。通过音乐,她与听众建立了情感上的联系。她的歌词充满了隐喻和象征,这不仅是她个人艺术追求的体现,也是她与社会对话的一种方式。

“我希望自己的音乐听起来没有画面,但可以让听者好像看了一部电影。”陈婧霏说:“人生很像一部电影,每个人都在扮演,我的灵感一直都来自于电影世界,以及其他很多个平行世界,电影是我的一个创造内核。”

陈婧霏的很多创作灵感还来自于小画面或陌生人。她会被某一瞬间、某个人的姿态感动到,“那一刻我觉得他们自由、生命力旺盛,就想把这种美的状态永远保存下来。”陈婧霏认为生命力是重要的题材,也是她在创作里一直探索的方向。她喜欢看纪录片,看到生命力饱满的片子,就有充了电的感觉。她觉得有些人天生就是“劲霸电池”,而这种生命力只能由人与人之间“传染”,是偷不来的。

陈婧霏对未来充满期待,她希望“陈婧霏”这个名字能够成为一个形容词、一种辨识度,成为一抹色彩,在知道的人心里留下印记。她的未来展望不仅仅是音乐上的成就,更包含了她对艺术和生活的全面追求,她希望能够继续在音乐、影视等多个领域探索和创新,将自己的艺术理念和生活态度传达给更多的人。

从金融到音乐,已经是不一样的人生转换,但陈婧霏向往更多的可能性,“因为我不想把自己限制得狭窄了,让叙事又单一了,所以假如有一天我突然对烘焙感兴趣了,我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去烘焙。”

近日,陈婧霏的第二张全词曲创作专辑《猩红》上线,她开心地说,这是自己满意、珍爱的作品。对于她这样完美主义到自我折磨的人来说,能大言不惭地把满意说出口,真的不容易。但这次她对自己的作品就是这么有信心,因为她知道,作品会说话。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王勉

编辑/王勉

排版/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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