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父亲的电话打得急促，连铃声都像是一场不祥的预告。
我接起电话，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小娟，你爸查出来是癌，医生说得赶紧动手术……”我的脑子“嗡”地一下，整个人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倒退了好几步。
“妈，您别急，医生怎么说？”我强撑着冷静，但声音却因为不安而微微发抖。
“医生说……手术费至少二十万……”母亲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透着无法掩饰的绝望。
二十万，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脑子却已经飞快地转起来。
丈夫李霖的工资虽然稳定，但每月也不过七八千，平时还要供房供车。
存款不多，婆家的钱更是指望不上。
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就是我的陪嫁房，那套父母拼尽全力给我置办的婚房。
挂掉电话后，我呆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李霖从厨房出来，看到我满脸煞白，皱眉问：“怎么了？谁打的电话？”
“我爸……得了癌，手术费要二十万。”我说得艰难，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愣了一下，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急，咱们一起想办法。”
“办法？咱们能有什么办法？”我声音里藏不住的焦虑和愤怒喷涌而出，“咱们的存款根本不够！唯一能凑齐钱的办法，就是把我那套陪嫁房卖了！”
“不行！”李霖几乎是脱口而出，脸色一下子变了。
“为什么不行？”我看着他，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冷意。
他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我妈……前几天还说，这房子得留着给我弟娶媳妇用呢。”
我的心狠狠一沉，仿佛从高空坠入冰冷的深渊。
我的小叔子李辉今年二十六岁，刚从外地打工回来，听说最近谈了个对象。婆婆一向偏心小儿子，早早就盘算着要用我的陪嫁房给他做婚房。这件事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被拿出来阻拦。
当天晚上，我把卖房的事郑重其事地提了出来。婆婆听了，脸色瞬间变了，放下手里的筷子，拍着桌子就开始嚷：“小娟，这房子可是你结婚时带过来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卖掉呢？再说了，李辉还等着用这套房娶媳妇呢！”
“妈，我爸现在病得很严重，手术费差得多，这房子是我陪嫁过来的，难道我用它救我爸的命不行吗？”我强忍着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
“你爸的命重要，我儿子的婚事难道就不重要了？”婆婆一脸理直气壮，甚至还带着几分责怪，“李辉都说了，他这次谈的对象家里要求必须有房子，不然就不同意结婚。这房子卖了，你让李辉怎么办？”
“他怎么办……”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那我爸怎么办？我爸的命还不如一场婚事重要吗？”
李辉一直低头不语，像个隐形人。婆婆见我态度强硬，声音越发高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嫁到咱们家了，还管什么娘家？你爸生病是你们家的事，凭什么拿咱家的房子去填窟窿？”
“妈，这房子是我陪嫁的，不是您家的！”我再也压不住情绪，声音一下子也高了起来。
婆婆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还顶嘴？你爸的命是命，我儿子的婚事就不是事了？你要是敢卖这房子，我就跟你没完！”
我一愣，看向李霖，眼神几乎在求助：“你也不说句话吗？这可是我爸，他是你岳父啊！”
李霖抬起头，脸上写满了纠结：“小娟，你冷静点，咱们再商量商量，别急着卖房……”
“商量什么？别急着卖房？我爸等得起吗？”我咬紧牙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李辉，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是不是我丈夫？”
那天晚上，我抱着枕头去了小房间。门外，婆婆的嘀咕声断断续续传来：“这丫头真是个白眼狼……嫁进门几年了，一点也不考虑咱家的事……”
第二天一早，我就直接去了中介公司，把房子挂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婆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进门，立马站起来质问：“你干什么去了？”
“挂房。”我冷冷地回答。
她愣了一下，随即火冒三丈：“你真是翅膀硬了！我告诉你，这房子你敢卖，你就别进这个家门！”
“行啊，我不进这个家门！”我毫不示弱，“但我要告诉你，这房子是我爸妈给我的陪嫁，不管怎么说，我都有权处理。而且，这房子能救我爸的命，这事我不可能让步。”
“你、你……”婆婆气得手直抖，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李霖听到动静，从卧室里出来，见我跟婆婆吵成这样，赶紧把我拉到一边：“小娟，别跟我妈吵，咱们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说什么？”我冷笑一声，“你妈只想着你弟弟的婚事，我爸的命她连提都不提。李霖，你到底站哪边？”
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小娟，房子毕竟是你陪嫁来的……你想怎么处理，我不拦着。”
婆婆听了这话，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坐在沙发上大哭：“老天爷啊，我怎么摊上了这么个不孝子！为了个外人，连自己亲妈都不管了！”
“妈，够了！”李辉难得发了火，“这是小娟的房子，她有权做决定。”
婆婆愣住了，哭声戛然而止。半晌，她才哽咽着说：“好啊，那你们就卖吧！卖了这房子，我李家就没你们这两个白眼狼！”
房子卖得很快，钱也很快打到了我父母的账户上。
父亲的手术很顺利，术后恢复得不错。
可婆婆却从此对我和李霖冷眼相待，见了面也不再打招呼。
李辉更是直接把我拉黑，甚至在亲戚之间散播谣言，说我“卖房断了他的婚路”。
最让我失望的，是李霖对这些事的态度。他总是劝我忍，说婆婆年纪大了，脾气不好，不要跟她计较。可我心里清楚，他只是懦弱，不敢真正站在我这边。
后来，我和李霖的关系越来越冷淡。
每次回到家，面对婆婆冷漠的目光和李霖的沉默，我都觉得心寒如冰。
有时候我会想，这段婚姻到底值不值得我继续坚持下去？
可每当想到父亲术后那张苍白却带着笑容的脸，我又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父亲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可我的婚姻却冷到了冰点。婆婆依旧对我冷嘲热讽，李辉依旧在外面说着我的坏话，而李霖，始终是那个沉默的旁观者。
有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对李霖说：“李霖，我们离婚吧。”
他愣住了，过了很久才问：“为什么？”
“我已经看不到希望了。”我平静地回答。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一刻，我心里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我知道，或许这是我这段婚姻里，唯一一次真正为自己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