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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十六年,春。
春风拂过,吹动了宫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这一年春季的某天,一条举报线索送到了嘉庆皇帝的面前,那就是,大清王朝的皇族宗室成员果敏,在家里容留多人赌博。
其实,在当时的人们看来,这已经不能算做是什么较为严重的事情了,其时,大清的赌博行业异常发达,全国赌坊林立,有百姓赌博,小官小吏赌博,朝廷大员,地方重臣又不知道有多少参与的,已经是司空见惯,家常便饭了。
所以,皇帝对果敏聚众赌博也只是训诫两句,毕竟是爱新觉罗家族成员,敲打两下也就过去了。
但是,接下来一个叫做韩鼎晋的御史上奏,皇帝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韩鼎晋向皇帝报告,说现在开设赌场,聚众赌博的事情是越来越普遍了,从中央到地方,从一品大员到州县官员,他们每逢出行,那自然都不是走路,而是坐轿子,那做轿子呢,他们就都有专用的轿夫,而这些轿夫,基本上每个人都开设了各自的赌场,然后招揽官民聚众赌博,从中获利。
这高官的轿夫,那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担任的,你可以把这个职业理解成专门给领导开车的司机,那都是领导的亲信,身份特殊,说不定还是有编制的。
明面上这些赌场都是轿夫们开的,可实际上,轿夫不过是一个名头,真正的老板,真正幕后操盘的,正是轿夫轿子里的主人。
纵观嘉庆皇帝一生,人虽然很平庸,但与其说他平庸,倒不如说嘉庆皇帝所处的时代,那就是一个平庸的时代。
尽管皇帝是平庸的,但是皇帝并不糊涂,韩鼎晋的奏折送上来之后,皇帝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马上就派兵,先从京师开始,大肆对私设的赌坊,以及各种规模的赌博据点开始查抄。
查来查去,还真的查到了一条大鱼,那就是,负责查抄和调查赌博案件的官员们发现,兵部尚书明亮手下有两个轿夫,竟然也涉及到了开设赌场。
明亮的轿夫开设赌场,那说白了,不就是明亮开设赌场么?
皇帝震怒,立刻就把明亮叫来问话。
明亮,也就是富察·明亮,乾隆时代的名将,嘉庆时期的重臣,那是战功卓著,威望甚高,还是乾隆的皇后富察氏的侄子,是外戚。
被查出涉赌的时候,他都已经将近八十岁了,宦海沉浮一生,明亮那可真不是一个轻易就能被收拾的主,皇帝把他叫来问话,他是不慌不乱不畏惧,不仅把一切罪名都矢口否认,还连呼冤枉,后来还是皇帝又把他家里的轿夫捉来跟他对峙,又拿出了不少实据,明亮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罪名。
不过,就是到了这种程度,明亮还是很不服,他不服的点在于,他认为满朝同僚们涉赌的太多了,不止他一个,而皇帝只揪着他收拾,他感觉自己是被针对了,所以他很不满,又因为他很不满,他就不要自己一个人受这个罪,所以他自己认罪还不算,他还把另外一个叫做禄康的大臣给拉下了水,向皇帝举报,说禄康也涉赌,你们怎么不抓他啊。
这个禄康啊,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是当朝东阁大学士兼太子少保,是重臣中的大哥大,高官中的战斗机,虽然说资历比不上明亮吧,但是论官职是要比明亮还高的。
不过,这明亮吧,虽然他明确知道他手下的轿夫开设赌场,但是他是真没参与,他没有涉及到耍钱洗钱黑钱这部分,他手下的轿夫呢,也只是小打小闹,弄了个小赌场,规模一般,赌资不多,流水那就更少了,所以明亮其实从案发到现在都有点有恃无恐,他认为皇帝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
可是明亮没想到,嘉庆虽然脾气好,但是不代表他人好欺负,皇帝几天之后做出了对明亮的处罚——罢免明亮当时几乎所担任的一切职务,听候发落。
狠,真是太狠了。
明亮的处理结果下来,睡不好觉的是禄康,因为,禄康的问题,可比明亮严重多了。
禄康手下这几个轿夫,弄的是大赌场,搞的是集团化规模化,京师里大大小小的赌坊,都有他们参与,禄康手下的轿夫们每天分钱分账,甚至还买通了街面上的官兵做保护伞,让他们盯梢放哨,这罪过可就大了。
而且,这其中最关键的点在于,禄康本人在这起事件中完全是躺枪,他压根就不知情,他手下的轿夫是狐假虎威,借着禄康的名头偷偷在底下从事涉赌的行当的。
那有读者可能会问,说既然禄康不知情,那么他连包庇纵容都没有,只剩下一个失察的罪名了,这罪名也不大啊,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啊。
哎,这有时候越是没问题,那就越是有问题。
因为禄康当时基本上属于是朝廷里数一数二的大臣了,是重要大臣,身居高位,甚至就连京师治安都是他负责的。
如果他手下的轿夫涉赌的事情,他是幕后推手,那还可以说他是个聪明的坏人,他还能操的动这么大的盘,可现在的问题是,禄康说自己根本就不知情,他手底下的人明目张胆的干坏事儿,他全然不知,那他这个东阁大学士是怎么干的?京师的治安他是怎么治理的?
如果他不知情,那么就完完全全的暴露出了禄康的平庸无能,那这个平庸无能的人竟然能堂而皇之的处在如此高位之上,这就又能体现出皇帝的识人不明,用人不明,因此总结来说,禄康案发,完全是在打嘉庆皇帝本人的脸。
所以,被明亮拖下水的禄康得到了比明亮更为严厉的处罚,明亮不过是革职,后续皇帝很大概率还会启用他,但是禄康就不一样了,皇帝不仅褫夺了他所有的荣誉和官职,还给他安排了新的职务,那就是笔帖式。
何为笔贴式?就相当于是宋朝的贴书吏,是地方衙门里最不入流的一个小吏。
从大清重臣到芝麻小吏,这远比让禄康死了还难受。
明亮革职了,禄康倒台了,但嘉庆很显然并没有打算停止对涉赌案的追查,反而派出了更多的人手下到界面上去调查,皇帝这是铁了心了,要把涉赌的官员一个不漏的全都揪出来。
后续被查出手下有轿夫涉赌的官员,值得一提的有三位。
泰宁镇总兵本智,礼部尚书恭阿拉,领侍卫内大臣丹巴多尔济。
本智本来算不得什么高官,但是皇帝通过本智涉赌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那就是,这朝廷本来是有规定的,京师里的官员,只有做官到侍郎以上,且年满六十岁,才能做轿子,本智任总兵之前,曾经在理藩院担任过一段时间的侍郎,可毕竟如今已经不是了,于是皇帝把这股邪火发泄了到理藩院身上,当即针对本智的违规行为做出了一条特别的批示,那就是:
别的衙门可以坐轿子,理藩院衙门,哪怕你是侍郎,你年过六十,也不许坐轿,只能徒步。
说白了,本智没怎么受到处理,理藩院反而承担了无妄之灾。
第二位丹巴多尔济,这人更特殊,多年前曾经在一起御前行刺案中挺身而出,可以说是和刺客以命相搏,救下嘉庆皇帝一条命来,这是皇帝的救命恩人。
这负责查案的官员当然深谙为官之道,这个人要是报上去,皇帝是降罪还是不降罪,降罪就是恩将仇报,不降罪就是有失公允,你这是给皇帝找事儿,所以丹巴多尔济涉赌,查案的官员们根本就没往上报。
最后这位恭阿拉,那更是特殊的不能再特殊,他不仅仅是礼部尚书,还是当朝皇后的父亲,当今皇帝的老丈人。
丹巴多尔济虽是皇帝的救命恩人,可本质上只不过是个御前侍卫,无足轻重,所以查案的官员敢自作主张不往上报,这也是在替皇帝省事儿,可是事关尚书一职,又是皇帝的老丈人,谁敢袒护,谁敢知情不报?所以恭阿拉的名字被老老实实的报了上去。
其实,事情根本就没有底下人想的那么复杂,因为嘉庆这人作为封建统治者,在执法这一块相对来说还是公允的,事发时恭阿拉不在京师,而在外地出差,皇帝甚至都等不到恭阿拉回来,先把恭阿拉的两个儿子劈头盖脸的惩戒了一顿,先让其子为其担罪。
轰轰烈烈的肃清大清私设赌局的行动到这儿,终于算是落下了帷幕,嘉庆皇帝事后还下谕一封,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文章,痛斥官员道德败坏,八旗子弟玩物丧志,又苦口婆心的痛陈赌博之害,积极的劝导人们要弃恶从善,最后皇帝还颇感无奈,说我说了一大堆,估计也没人听,真是不如不说...
事实上,皇帝已经不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无能为力了。
反贪,越反贪污越多,剿匪,越剿盗匪越多,越努力,越没用,越勤奋呢,反而越忙碌。
这个就在驾崩前一天还批阅奏折到凌晨的皇帝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越是想要做成什么,就越是做不成什么。
有心改变,然无力回天,这不仅仅是一起私设赌局的案件中体现出的嘉庆皇帝的心态,更成了这位大清帝王,一生的写照。
参考资料:
《清史稿·本纪十六·仁宗本纪》
《大清仁宗睿皇帝实录·卷五十八》
制度严苛与皇权调整:清代嘉庆朝王书常案与官员处分研究,《中州学刊》 2023
清中期命案私和中的下层社会与司法运作——以嘉庆朝刑科题本为基本资料,《东岳论丛》 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