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为黛影,袭为钗副,是曹雪芹以晴雯和袭人对林黛玉和薛宝钗作影射。但除此之外还有更多人也为钗黛作“影”。比如金钏儿、玉钏儿,尤二姐和尤三姐等,只不过要相对更隐晦罢了。
可能有人很难接受尤二姐和尤三姐影射钗黛。但《红楼梦》的隐喻和伏笔,并不是全然照搬,往往采用层叠的推进方式。像尤二姐和尤三姐,与其说她们影射钗黛,不如说她们与袭人、晴雯更相似,并以这种方式“折射”钗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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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二姐与袭人都是不惜以色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和行事。尤三姐也完全相反,倒与晴雯颇为相似。想要理解更多尤三姐这个人物,倒可以从晴雯的经历反推。
晴雯听他说“我们”两个字,自然是他和宝玉了,不觉又添了酸意,冷笑几声道:“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叫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那里就称起‘我们’来了。正经明公正道的,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上‘我们’了。”(引程甲本第三十一回)
晴雯对袭人与贾宝玉偷试不以为然。觉得她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太有损女儿的清白和自尊。这与尤三姐听闻贾琏要让她给贾珍做外室时的反应极为类似。
尤三姐站在炕上,指贾琏笑道:“你不用和我花马吊嘴的,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见提着影戏人子上场,好歹别戳破这层纸儿。你别油蒙了心,打量我们不知道你府上的事。这会子花了几个臭钱,你们哥儿俩拿着我们姐儿两个权当粉头来取乐儿,你们就打错了算盘了。我也知道你那老婆太难缠。如今把我姐姐拐了来做二房,偷的锣儿敲不得。我也要会会那凤奶奶去,看他是几个脑袋几只手。若大家好取和便罢;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我有本事先把你两个的牛黄狗宝掏了出来,再和那泼妇拼了这命,也不算是尤三姑奶奶!喝酒怕什么,咱们就喝!”(引程甲本第六十五回)
尤三姐厌恶贾琏与贾珍为人,彻底与之撕破脸。虽说她以放浪形骸的举动行事着实大胆,但却恪守了女儿的底线。与晴雯在怡红院中面对众人效仿袭人,纷纷以色侍人的行为给予揭露,并坚决与之划清界限的立场相同。
晴雯若要以色侍贾宝玉有的是机会。就在第三十一回,贾宝玉便曾拉着她要一起洗澡。结果晴雯不但拒绝,更顺便将碧痕曾与他洗澡两三个时辰的荒唐事抖搂出来。
或许有些“高情商”会觉得晴雯这样揭露别人短处的行为让人难以接受。实际却是袭人、碧痕这种“有情商”的人在破坏规矩、礼仪和德行,做出真正的丑恶行为。
晴雯目无下尘,坚决对丑恶不姑息、零容忍,是极为可贵的赤诚!真正应该汗颜的反而是那些所谓高情商们的道德底线太低。
正是这些人的存在,才让丑陋有了生存的温床,打着情商的旗帜认可奸淫狗盗的行径,只是为自己的不堪寻找借口罢了。
晴雯可贵在她保留了道德的底线和礼义廉耻的基础。让“高情商”们难受,是她的存在鞭挞了这些人肮脏的灵魂。可他们再怎么曲解晴雯,也不能否认她的高洁。
所以,真拿尤三姐比较晴雯,似乎除了性格外,她都没有资格。毕竟二尤姐妹声名狼藉,尤三姐怎么拿得出手?
但我并不这么看问题。尤三姐的所言所行,恰与晴雯是相向而行。且书中原文也有诸多支持之处。
首先、性格上,尤三姐与晴雯一样,都类似林黛玉。不但心直口快,更是对丑恶宵小绝不容忍,也不屑于虚与委蛇。
其次、品德上,尽管尤三姐放浪形骸,实际也与晴雯一样出淤泥而不染。
如果比较程甲本与脂评本的文字,就会发现程甲本中的尤三姐绝对清白。既不让贾珍等人染指,更看不上贾家这些“牛黄马宝”,才是符合尤三姐性格,以及她对贾珍、贾琏等人鄙夷的人物连贯性。
真正有问题的是脂评本,不知道为什么被改的面目全非。即便还是性格刚烈,却很难说她与贾珍清白。
其实尤三姐既不贪慕富贵,也不像多姑娘贪图皮肉之欢,她深厌贾珍等为人,又怎么可能献身于丑陋,供“猪狗”淫乐?
二姐儿此时恐怕贾琏一时走来,彼此不雅,吃了两钟酒便推故往那边去了。贾珍此时也无可奈何,只得看着二姐儿自去。剩下尤老娘和三姐儿相陪。那三姐儿虽向来也和贾珍偶有戏言,但不似他姐姐那样随和儿,所以贾珍虽有垂涎之意,却也不肯造次了,致讨没趣。况且尤老娘在傍边陪着,贾珍也不好意思太露轻薄。(引程甲本第六十五回)
根据程甲本的描写看,贾珍并不敢对尤三姐放肆,才符合尤三姐的性格。程甲本还有很多类似描写,都能证明她与贾珍没有苟且的清白。
最后、“情小妹耻情归地府”,曹雪芹用一个“耻”字为尤三姐证明,她绝非无耻轻薄的女人。
古人用字极为注意,不会随便乱用。像“耻”,就绝不是做错事后的后悔,而是指知道廉耻的人才会以“耻”为重。
顾炎武在《廉耻》中写到:礼义,治人之大法;廉耻,立人之大节;盖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
正因为尤三姐有廉耻,才不可能像尤二姐那样无耻行事。尤三姐因耻而死,不是她后悔失足,而是用死捍卫和告诉柳湘莲,她是清白的!柳湘莲见到尤三姐死,才幡然醒悟而后悔,也源于“耻”!
反观尤二姐无耻,与贾家父子兄弟叔侄乱伦,面对王熙凤与秋桐散播的非议而各种求苟活。直到孩子没了,身体坏了才山穷水尽而死。可笑她吞金而死,还奢求一个“干净”,恰恰表明她贪慕富贵的虚荣丑陋。
综上,从晴雯拒绝贾宝玉一起洗澡,二人恪守礼仪,折射出尤三姐的为人处世底线。她们同为林黛玉之影,又互为影射。当然,这种影射绝不是一比一的照搬,而是从人物经历的不同点出发,作互为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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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