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是人类所发明出的最伟大的神交方式。
随着黄湘丽的独角戏《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即将登陆蜂巢剧场,一生只发出一封的信件将再一次在舞台上漫天铺陈开来。那是她写给命定爱人的第一封情书,却也是诀别信。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我们选取了四封由四位女作家丁玲、弗吉尼亚·伍尔夫、邱妙津与李银河写给她们各自爱人、情人的信件与你分享。
愿热气腾腾的恋人絮语暖慰你的疲惫,重燃爱的希冀。
让我相信你的忠贞
爱人同志!
1927年,已经与诗人胡也频结婚的丁玲遇到了冯雪峰,二人彼此产生情愫。然而,在爱情与道德之间,现实生活中的丁玲和冯雪峰都选择了责任与义务,放弃了这段爱情。1933年,丁玲被国民党政府逮捕,为了扩大影响以便更好地营救她,这组书信被公之于众,并以“不算情书”命名……
十三日上午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比昨天还好,像三月里的天气一样。我想到,我只想能够再挨在你身边,不倦的走去,不倦的谈话,像我们曾有过的一样,或我还会和你麻烦(就是说爱你)。
我们现在纯粹是同志,过去的一切不讲它,
我们像一般的同志们那样亲热和自然,
不要不理我,使我们不方便。
我说我的最近吧。我已经是比较有理性有克制的人,然而我对你还是有欲望,我还是做梦,梦想到我们的生活怎么能连系在一起。想着我们在一张桌上写文章,在一张椅上读书,在一块做事,我们可以随便谈什么,比同其他的人更不拘束些,更真实些,我们因为我们的相爱而更有精神起来,更努力起来,我们对人生更不放松了。
我连最小的地方也想到了,当想到你的头发一定可以洗干净(因为有好几次都看到你的头脏),想到你的脾气一定可以好起来,而你对同志间的感情也更可以好起来,我觉得你有些地方是难于使人了解的态度,当然我能了解你那些。而我呢,我一定勤快,因为你喜欢我那样,我一定要有理性,因为你喜欢我那样,我一定要做一个最好的人,一点小事都不放松,都向着你最喜欢我的那末做去。
当然我不是说我是要因为一个男人才肯好好的活,
然而事实一定是那样,
因为有了你,我能更好好的做人,
我确是可以更好点是无疑的。
不过,这好像还是些梦想。我觉得不知为什么我们总不能连系起来,总不能像一般人平凡的生活下去,这平凡就是你所说的健全。所以我总是常常要对你说,希望你能更爱我一点就好。者比那个更好,然而,不能够,你为事绊着。你一定有事,我呢,我不敢再扰你,用大的力将自己压住在这椅上,想好好的写一点文章,因为我想我能好好写文章,你会更快乐些,可是文章写不下去,心远远飞走了,飞到那些有亮光的白云上,和你紧紧抱在一起,身子也为幸福浮着。
我要告诉你的而且我要你爱我的!
你的“德娃利斯”一月五日(一九三二年)
这不算情书
—— 原载于1933年9月1日《文学》第1卷第4期,此段为节选
她脱口而出的话是:
“生活!恋人!”
弗吉尼亚·伍尔夫与薇塔·萨克维尔-维斯特于1922年的一次宴会上相遇,得知薇塔也是作家后,弗吉尼亚邀请她和她的出版社发行自己的小说,二人从工作关系演变成了恋爱关系。二人于1928年和平分手,之后的一生保持着友谊。
同年弗吉尼亚发表了长篇小说《奥兰多》。《奥兰多》是一部最具夸张特色并带有浪漫自传色彩的小说,记录了主人公奥兰多从16世纪的男性到20世纪的女性的转变过程,完整的双重人格促成了其人生价值的实现。
薇塔的儿子对《奥兰多》的故事评价为:“最绵长、最迷人的文学情书。”
看这个,薇塔:
抛开你丈夫,我们一起去逛汉普顿王宫, 在泰晤士河上共进晚餐,接着到公园踏着月光散步,深夜回家, 搞一瓶酒,喝个大醉,那时我会跟你倾诉所有想法,成千上万,无以计数。这些话昼伏夜出,只能在夜幕沉沉的河上显形。
考虑一下。
我是说,抛开你的丈夫,来找我。
1927 年
“鳄鱼从小到大暗恋过的对象,
集合起来大概有一卡车那么多的人吧!”
1995年6月,邱妙津骤然辞世让台湾文坛一阵惊愕,随即引起一股同志文学的讨论风潮。在她的代表作《鳄鱼手记》、《蒙马特遗书》中充满着她以书信体的方式对爱人写就的絮语。
水伶:
换我来向你告白吧。今年我过我的二十岁生日,独自一人,我想死而没有死成。没办法把自己丢出去,朝死的悬崖纵跳,我自己跟自己做好决定,但身体内供应决定的力量还不够。在脚探崖岸的关卡,你在我心里发生强大的作用。我突然明白
这个茫茫的世界里,有一个你在爱着我。
你在爱着我,这样的义理,过去我不曾真的明白过。相反地,这正是死病的核心。
我不相信有任何人会爱真正的我,包括你在内。
为什么会不明白?这牵涉到我内在的问题。自从青春期,我开始懂得爱别人来,我就不明白我之所以是这样到底有什么道理?对于我身外另一个人类的渴望这件事,像一把钥匙,逐步地把隐藏在我身内独特的秘密开启出来,像原本就雕刻在那里的图案从模糊中走出来,清楚得令我难以忍受,那是属于我自己的生存情境和苦难。
我活在一个”食物有毒”的世界上。我爱与我同类的女人,以一种无一一可一一救一一药的姿态,从爱的自觉在我生命中诞生,直到目前,“无可救药“这四个字包含我全部的苦难,这个判刑也将是我贯穿一生的重轭。顺任自己的爱欲,吃下女人这个”食物”,我体内会中毒,面临这样的设计,我跟自己解释有三条路可走:(1)是改变食物,(2)发明解毒剂,(3)是替代性生存策略。
爱上你。把自己给出去。回想起来那是一个更不忍卒睹的过程。纪德在离开妻子而不顾时,在一封告别信里写着:
“在你的身边,我将近腐烂了。”
放开自己去爱,来不及发明解毒剂,就是腐烂化的过程。
我明白我这次再难翻墙逃走,新的网在见面的瞬间已织就好。我褪掉一层“无资格”的黏膜,罪恶感也被死亡的浪潮冲退,仅挟带少量的自卑感前来,准备好与你赤裸拥抱。甚至想过即使你选择一份正常婚姻,我仍要像亲人般看着你。
如此爱的决心够不够?够不够?
人生又比我所推论的暧昧,情况也不够简单,荆棘横在我们中间,我们对站观望相吸引复推斥,两人(甚至三人)都皮綻肉破,可又逃不开。
告诉我。
光是要去爱的动能、纯洁、忍耐和决心,够不够?够不够?
一九八九年十一月四日
——选自《鳄鱼手记》,此段为节选
“你好哇,李银河!”
1978年,王小波在一摞偶然得来的五线谱的空白处,以“你好哇,李银河”作为开头,写下了他的第一封情书。而在王小波逝世21周年之时,已过花甲之年的李银河回信给王小波:“我爱过你,我仍然爱着你”。
小波:
你离去的日子与清明临近,每年清明节过后不久就到了你的祭日。转瞬之间,21年过去,令人慨叹生命之短暂残酷。如果你健在也该66岁了,咱俩同岁,可以共同步入晚年。可惜没有如果,我们只好天各一方,如果用词更严格些,是阴阳两隔。
你走后,我常常思考生命的意义这个无解之题。死来想去,答案竟是生命从宏观视角看,是不可能有意义的,但是从微观视角,可以自赋意义。你生前,我与你讨论过这个问题。你当时写道:
“我会老也会死,可是我不怕。
在什么事物消失之前,我们要先让它存在啊。”
现在回头看,你的一生是神采飞扬的。你活过,你写过,你爱过。你过了精彩的一生,然后就飘然而去。我爱过你,我仍然爱着你,你的一生,浸淫在爱之中,这是生命最美好的状态。我也将终生浸淫在爱之中,直到最后时刻,直到生命消逝在浩瀚的宇宙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万一灵魂存在,但愿我们还会相遇。
——2018 李银河 于威海
四封信函,或哀婉,或炽热,或沉静,或奔放。在女性作家的笔下,爱在永恒之中伟岸,却也在须臾之间促狭。茫茫世间,她们之于你我,本都是一个个的“陌生女人”,但在窥听到她们的絮语后,却仿佛我们相识已久。在这一封封书信中,我们与自身的爱情体验再次重逢。
爱情是最小单位的浪漫革命,却也蕴含着彼此专制、独裁、暴政的因子。
选择爱人看似是最自由、自主的决定,但在缘分面前其实自由意志唯有沉沦。
而舞台上的那个“陌生女人”,正手握一生中写过的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的信函,静待着大幕开启,将她的故事讲述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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