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重紫》那错综复杂的情感与世家纠葛图景里,宋宜春宛如一位懵懂闯入迷障的行者,直至撞见宋墨与窦昭的琴瑟和鸣,才惊觉自己过往行径的愚不可及,恰似大梦初醒,满心只剩酸涩与怅惘。
宋宜春初识窦昭时,见她不过是个寄居于外祖家、行事低调内敛的闺阁少女,眉眼间虽有几分倔强,却未放在心上。彼时自己满心憧憬着高门府邸的繁华绮梦,周旋于京城贵胄子弟间,自觉身份矜贵,与窦昭有着云泥之别。宋墨,自家兄长,自幼才情出众、风姿卓越,是家族未来的顶梁柱,在宋宜春心中如神祇般遥不可及,她下意识认为,能与兄长匹配之人,定当是出身更为显赫、才情惊艳绝伦的名门闺秀,怎会是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窦昭?
于是,宋宜春暗中没少给窦昭使绊子。在女学里,她散播窦昭孤傲不合群的流言蜚语,引得同窗侧目,妄图孤立窦昭;宴会上,故意安排窦昭坐在偏僻角落,使其在众人面前难堪,以为这样便能挫其锐气,维护自己心中那点浅薄的优越感。窦昭每一次隐忍的目光、淡然处之的神态,在宋宜春看来皆是懦弱可欺,却不知那背后是窦昭不屑计较的豁达胸怀。
变故悄然降临。宋墨一次偶然归家,谈及生意场上的趣事,不经意间提及窦昭的聪慧果敢,赞她算账时心细如发、决断商机时目光如炬,那素来清冷的眼眸竟泛起丝丝涟漪,宋宜春心中警铃大作,却仍心存侥幸,只当兄长一时兴起。直至春日诗会,众人相约泛舟碧波,宋墨与窦昭同船共赏沿岸繁花,窦昭轻吟诗句,宋墨含笑应和,举手投足间默契天成,仿若世间唯有彼此,再无旁人。船桨拨水,漾开的涟漪亦搅乱了宋宜春的心湖,她这才如梦初醒,过往那些小动作、小算计,在此刻显得如此幼稚荒唐。
细究往昔,宋墨外出归来,行囊里常藏着些小物件,或是精致的江南绣帕,或是新奇的糕点模子,彼时宋宜春只当是兄长随手购置,未深想用途,如今方知皆是为窦昭所备。宋墨书房深夜常亮的烛火,原以为是兄长为课业操劳,实则是秉烛为窦昭书信传情、谋划商事;家中偶有陌生婆子丫鬟出入,说是办事,实则是宋墨暗中安排照料窦昭起居,桩桩件件,串联起一段隐秘而深情的爱恋轨迹,独独自己被蒙在鼓里,还兀自愚蠢地扮演着跳梁小丑。
待宋墨与窦昭婚约既定,阖家欢庆之际,宋宜春望着二人相视而笑、心意相通的模样,满心懊悔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她忆起窦昭被刁难时的坚强不屈,那是不向命运低头的韧劲,比之自己的娇弱任性,高下立判;念及宋墨望向窦昭时从未有过的温柔宠溺,那是自己渴求多年却从未得到的兄长宠溺,一切皆因自己目光短浅、心胸狭隘而错失与窦昭交好机会,更差点毁掉兄长幸福,这才惊觉,自己的愚蠢行径,已在不经意间铸下大错,而此刻醒悟,满心只剩苦涩,却再难挽回那被自己肆意挥霍的情谊与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