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到东,从高海拔到低海拔,三江源国家公园有5种主要生境类型:高山裸岩流石滩、高寒湿地、高寒荒漠、高寒草地、高寒森林。

每一种生境里,无数生灵,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激动人心的故事。我们选出了雪豹、黑颈鹤、藏羚、野牦牛和马麝5个明星物种,以它们为核心,以生物链为线索对生境中的其他物种顺序展开,讲述它们的自然故事。书中还对出现在故事里的物种逐一总结科普知识点,方便读者对它们加深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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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这本书仿佛在看舞台剧,这里有主角、有配角。大幕落下后,演员登场,主持人逐一进行演员介绍。欢迎每位热爱自然的人都来沉浸式体验高原上的生命状态,相信你一定会有自己的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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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羚的故事:重返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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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助卓玛

是时候让卓玛重回荒野了。

卓玛是一只1岁的雌性藏羚,一年前的夏天,它出生在可可西里的卓乃湖畔,然而,刚出生不久,它的妈妈就发生意外死去了。

可可西里是一片广袤的无人区,地属三江源国家公园,平均海拔达4500米,这里气候寒冷、空气稀薄、植被稀少、天敌遍地。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失去了妈妈的庇护,小藏羚几乎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幸运的是,巡护员在野外巡护时,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小藏羚。当时小藏羚趴在铺满砾石的河边,头部和颈部都瘫在地上,耳朵缩起来隐蔽着,它的妈妈则蜷缩在旁边死去了,死因未知。

发现小藏羚的是当地的藏族人达瓦,他是三江源国家公园的生态巡护员。为了拯救小藏羚的生命,达瓦将它抱回国家公园的保护站,在巡护员们的救治下,小藏羚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达瓦将小藏羚养在保护站里,并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卓玛。巡护员们每天都给小卓玛喂奶、喂草料、喂水,并提供温暖的庇护所,在他们精心的照顾下,小卓玛一天天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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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卓玛把达瓦当成了自己的妈妈,每天跟在他身后形影不离。达瓦也很喜欢这只可爱活泼的小藏羚,他们之间的感情日渐深厚。

但达瓦心里明白,他和卓玛在一起的时光是短暂的,他们注定要分离。卓玛来自荒野,它应该在广袤的荒野中自由奔跑,去经历高原上的波澜壮阔,而不应该躲在人类狭小的庇护所里,度过毫无波澜的一生。总有一天,当时机合适时,他会让卓玛重回它的世界。

随着卓玛渐渐长大,达瓦开始带它到野外活动,让它逐渐熟悉野外环境。起初,小卓玛对野外环境充满恐惧,总是跟在达瓦身后。慢慢地,它离开达瓦在野外活动的时间越来越长。不过,每次活动完,它还是会回到保护站找达瓦。

一转眼,从卓玛出生到现在,一年过去了,高原上又迎来了夏天。这是可可西里最好的季节,风变得温柔起来,湖泊如宝石般碧蓝,荒漠里野花盛开。卓玛也从一只小幼羚长成一只1岁藏羚,它四肢匀称健壮,在荒原上奔跑如飞。

成群的藏羚又回到了可可西里卓乃湖畔,这是它们与夏天的约定。每年初夏,雌性藏羚会离开越冬地,经过长途跋涉,来到可可西里产仔;到了夏末产仔完成后,雌性藏羚又会带着幼仔再次翻山越岭,回到越冬地度过冬天。这漫长的旅途,是地球上最壮观的有蹄类大迁徙之一。

达瓦知道,是时候和卓玛真正说再见了。在科学家的指导下,达瓦计划让卓玛融入藏羚群,并让它夏末时跟着藏羚群一起完成迁徙,回到越冬地。这样,卓玛就能真正重返荒野。

然而,这个计划毕竟只是达瓦的一厢情愿,将人类养大的野生藏羚再野化放归,难度极大,达瓦能成功吗?

放归测试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清晨,巡护员达瓦带着藏羚卓玛,来到可可西里的卓乃湖畔,准备对卓玛进行野外放归测试,让它“认识”一下自己的同类。

达瓦打开车门,卓玛轻快地从车上跳了下来。虽然卓玛出生在卓乃湖畔,但刚出生没多久,就被达瓦抱回保护站救助,所以它对这片土地没有任何记忆。

卓玛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下车就奔跑嬉戏,而是谨慎地张望、嗅闻。空气中有一种奇特的气味,让它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达瓦开始引导卓玛熟悉环境,他在前面小跑,卓玛则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卓玛小时候第一次在野外活动时,达瓦就是这样引导它的。

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后,卓玛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于是放松警惕,不再跟随达瓦,尽情地独自奔跑撒起欢来。

达瓦返回车上,取了望远镜,站在地势较高的地方,观察卓玛的行踪。他的心情就像送孩子第一次上学的家长,既担心又期待。

这是一个明媚而绚烂的高原夏日。晴朗的天空中飘浮着几朵白云。阳光温暖和煦,冬日的寒风如今变成微风拂过,轻柔得仿佛母亲的手。往日荒芜的大地上如今鲜花盛开,装点着这片广袤的原野。

这样的好天气让卓玛越来越放松,它在不知不觉中远离了达瓦,走向原野深处。达瓦则远远地用望远镜观察,注意着卓玛的一举一动。

奔跑了一阵子后,卓玛肚子饿了,正当它低头吃草时,一阵微风吹过,刚下车闻到的那股气味忽然变得非常浓烈。

卓玛一下子变得警觉起来,它马上停止吃草,想立即掉头逃跑,可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推着它向前走。好奇和莫名的渴望战胜了恐惧,卓玛一步一步地向气味发出的方向走去。

绕过一处灌丛,卓玛突然与另一只动物四目相对!这是一只成年雌性藏羚,正在寻找安全的产仔地点,那股气味就是它发出的。这是卓玛一生中第一次真正看见自己的同类,它很害怕,但出于本能,它又不由自主地向这只雌性藏羚靠近……

也许出于保护待产幼仔的本能,面对卓玛的接近,这只雌性藏羚显得并不友好,它低下头,身体紧绷,向卓玛摆出了攻击的姿势。卓玛赶紧掉头跑开了,雌性藏羚并没有追赶它。对于待产的雌性藏羚来说,与其追打一只愣头愣脑的年轻藏羚,还不如好好地找个更安全的产仔地。

虽然吃了个闭门羹,不过卓玛总算弄明白了那种气味的来源,它不再感到恐惧,反而有点渴望再次闻到那种气味。千百万年来演化形成的集群本能,正在它体内慢慢苏醒。

正当卓玛准备再次去追寻这种气味时,它听到了熟悉的口哨声,这是达瓦平日里呼唤它的声音。原来达瓦在测试卓玛的野性,看它是否还愿意听从人类的召唤。

没有任何犹豫,卓玛马上放弃了对荒野气味的追寻,飞快地跑回达瓦身边,亲昵地在他的衣服上蹭来蹭去。达瓦看着卓玛,不免露出担忧的神色。不过,抚摸着这只美丽优雅的生灵,他又露出了慈爱的微笑。

就这样,卓玛的第一次野外放归测试结束了,结果不好也不坏。达瓦心里矛盾万分,既希望卓玛能重归荒野,又不舍得它离他而去。不过,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野外放归会不会顺利。

融入同类

第二天,达瓦又带着藏羚卓玛来到卓乃湖畔,他准备让卓玛继续熟悉这里的环境,以及迁徙而来的藏羚群。

一跳下车,卓玛马上飞奔起来,完全没有昨天刚来时那种谨慎和不安。有了昨天的第一次相遇,卓玛很渴望能再次见到同类。

达瓦照例选好观察点,架起望远镜,远远地注视着卓玛的一举一动,并在本子上记录卓玛的行为信息。

卓玛循着气味,走向荒原深处。这个季节正是藏羚集群的产仔季节,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藏羚的气味,卓玛找到同类并不困难。绕过一片灌丛,卓玛发现了一只小藏羚,它刚出生没几天,但已经可以站立行走。小藏羚并没有发现卓玛,还在低头舔着露珠。

忽然,附近传出一声警觉的叫声,小藏羚抬头看到了卓玛,飞快地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跑去。卓玛发现不远处有一只成年雌性藏羚,警告就是它发出的。雌性藏羚带着孩子飞快地逃跑了,它们显然将卓玛当成了威胁。

又一次遭到同类的拒绝后,卓玛只能继续寻找。它孤独地翻过好几座山丘,穿过好几片灌丛,绕过无数块大石,期待找到愿意接纳它的同类。

卓玛终于在一个低洼处又一次遇到同类,这一次它遇到的并不是一只,而是一小群藏羚,它们都是雌性,年龄与卓玛相仿,正卧在阴凉处休息。面对卓玛的闯入,藏羚群并没有发起攻击,也没有马上逃离,而是充满好奇地看着这只愣头愣脑的闯入者。对视了一会儿后,藏羚群中有一只藏羚起身走到卓玛身边,它嗅了嗅卓玛,卓玛也嗅了嗅它,两只藏羚互相蹭了一下身体,表示友好。

卓玛在旁边卧下来,和藏羚群一起休息。下午的时候,卓玛又跟着藏羚群一起去觅食。这群同龄的藏羚最终接纳了卓玛。

就这样,经历了出生时丧母、成长过程中人类的陪伴、初返荒野时同类的敌视,藏羚卓玛终于回到荒野,成为藏羚群体中的一员。

远处,达瓦从望远镜中目睹了这一切,他不由得热泪盈眶,既为卓玛成功融入群体感到欣慰,又为即将到来的离别伤怀。当天晚上,为了谨慎起见,达瓦还是把卓玛从藏羚群中叫回来,带回保护站,而卓玛也仍然愿意听从他的召唤。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达瓦每天都将卓玛带到卓乃湖畔,让它和藏羚群的小伙伴们相处,也每天都把卓玛召唤回来,带回保护站过夜。

几天后,达瓦发现,卓玛似乎不那么愿意回到保护站过夜了,它还是会听从他的召唤,但每次都会恋恋不舍地回望藏羚群的方向。达瓦知道,是时候给卓玛自由了。

这一天野外放归测试观察完毕后,已是傍晚时分,达瓦并没有像前几天一样召唤卓玛,而是让它留在荒野的藏羚群中过夜。从达瓦第一天抱回卓玛,到让它重归荒野,已经经历了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在这漫长又短暂的时间里,他从来没有一天与卓玛分离,但在卓乃湖畔这个夏日黄昏,分别就在眼前。

达瓦盯着望远镜,久久不愿离开,从夕阳西下,到暮色沉沉,再到星光满天,直到藏羚群从望远镜的视野中消失,泪水模糊了望远镜的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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