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程亦乔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父母将她搂在怀中细心呵护,眼睛里充满爱意,比她大两岁的时和辰捏着她的小脸蛋,说好可爱呀。
她仿佛沉浸在温暖的泉水中不想醒来,可随着夏晚棠如同噩梦一样出现,父母的面容狰狞,冲着她大吼大叫,时和辰也离她而去,越走越远。
程亦乔哭着说,爸妈,哥哥不要抛弃我,她疯狂往前面追去,可脚下是万丈深渊,掉了下去,绝望和痛苦环绕,无法挣扎。
而父母和时和辰没有回头,围着夏晚棠走向远方。
她则永远沉寂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
外边的烟火吵醒了程亦乔,她睁开眼睛,枕头被泪水打湿,原以为不会再为他们伤心,但骨子里渴望着被关爱,被认可,好在这只是一场梦。
一辆吉普车开进院子,看到下车的高大男子,程亦乔赶紧下楼。
亦乔,听说你上了北大,不错。
高大男子是时和辰的父亲,与家里是故交,曾经被程父救过一命,所以才定下娃娃亲。时国峰算是唯一真心对程亦乔好的人。
时国峰摸着程亦乔的脑袋,目光看向旁边的女儿,点点头:算你还懂点事,知道为亦乔庆祝放烟花。
时和辰皱起眉头:爸,不是给亦乔放的,亦乔说不想读书,将北大名额让给晚棠,晚棠以后会好好读书,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
时国峰脸色微变,刚要呵斥,却被程亦乔拦住。
程亦乔勉强一笑:叔,您刚回家,先休息吧,改天再给您解释。
她不想时国峰刨根问底,不然会泄露报考国防大学解密专业的事情,她只想安静的离开,不想跟他们纠缠太多。
时国峰脸色微变,瞪了女儿一眼,气冲冲的离开。
现场只剩下程亦乔和时和辰。
时和辰面无表情:领证的事情,你先不要跟我爸说,还有让出北大名额的事情,你最好有个合适的解释,明白吗?
程亦乔低着头,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反应。
时和辰为了帮助夏晚棠上北大,宁愿跟不爱的人领证,真的太伟大了。
晚棠年纪小,受不得刺激,你最好不要在她面前提领证的事情,还有昨天让你道歉,为什么到现在没表示?
不等程亦乔说话,时和辰咄咄逼人,晚棠很快去北大,你给她一些布票和粮票,也算是真心祝福。
看到时和辰处处为夏晚棠考虑,程亦乔心中宛如压着一块磐石,无法呼吸:你觉得我身上还有那些票吗?有你和我爸妈的宠爱,她缺少这些东西?]
时和辰愣住,这才想起程亦乔的处境,神色闪过一丝复杂。
你放心,既然答应过跟你领证,我不会食言的。
时和辰只能用结婚来安慰程亦乔。
哥哥,你真的要跟表姐结婚吗?
时和辰脸色剧变,猛地看向家门口,夏晚棠扶着门框,脸色惨白,神色变得无比痛苦。
不是这样......
时和辰还没有解释,夏晚棠便疯狂用脑袋撞击墙壁,满脸痛苦,我不想哥哥跟表姐结婚,我也喜欢哥哥啊......
夏晚棠表现得极为痛苦,时和辰登时慌了,一把将程亦乔推开,上前抱着夏晚棠。
父母也跟着出来,看到夏晚棠的样子,纷纷色变。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夏晚棠上车,前往医院,临走前,时和辰冷冷看了一眼程亦乔,语气冰冷:[看到了吗?你是故意刺激晚棠的吧,没想到你那么阴险。]
察觉到时和辰嫌弃厌恶的眼神,程亦乔的心口像是挨了一记重锤,夏晚棠想要什么,表现的难过一点,全家都要围着她转,所有的错误都是她造成的。
脑海中不断闪烁时和辰愤怒的神色,程亦乔告诉自己,不要再为不爱自己的男人伤心,但泪水忍不住疯狂流下。
夏晚棠那点小把戏,其实稍微用心就能看透。
曾经是时和辰看不惯家里偏袒夏晚棠,在她最绝望的时候,闯进家里将她带走,并告诉整个院子,以后程亦乔谁也不能欺负。
那时候的时和辰对程亦乔真的很好,送给她很多礼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和辰就变了,从对夏晚棠的厌恶,慢慢变得心疼。
夏晚棠像是程亦乔的克星,总能抢走她的一切。
程亦乔冷漠看着远去的车子,任凭泪水掉在地上,这是她最后一次为时和辰流泪,也是最后一次为这个没有温暖的家难过。
以后她将为自己而活,用青春去建设祖国。
程亦乔回到家,开始收拾狭小的阳台,里边的破烂箱子珍藏着时和辰送的所有礼物,大到木偶玩具,小到一片秋天的树叶。
她将时和辰送的礼物当成至宝,舍不得丢弃。
但现在如同垃圾。
程亦乔将所有礼物整理完毕,放在院子里,一把火烧掉,连同对时和辰的爱,一起葬送在大火中。
就在礼物快烧完的时候,时和辰回到院子,正好瞧见这一幕。
他看到燃烧的木偶,脸色剧变,心中涌出一缕强烈的惶恐。
时和辰的语气带着一丝颤抖,不可思议望着程亦乔:[亦乔,这些是我送你的礼物,为什么要烧掉?]
似乎有什么东西失去掌控,让他莫名心慌。
程亦乔望着燃烧的木偶,直到化成一堆木炭,缓缓转头,用极其平静的目光对视。
那一瞬间,时和辰好似觉得面前的女孩儿要离他而去。
程亦乔吸了一口气,在礼物化作灰烬的那一刻,内心的某种执念已经放下,不再纠结父母偏爱谁,不再痛苦时和辰在乎谁。
一切与自己无关,她要走好自己的路。
[礼物发霉了,所以烧掉吧。]
程亦乔下意识想要与时和辰摊牌,告诉对方不爱他了,但想起还有二十几天才能消失,所以只能忍耐。
时和辰如释重负,点点头:[烧掉也好,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等扯证后再买也行。]
程亦乔笑了笑。
他们不会领证了,也没有以后。
时和辰仔细想想,除了自己之外,程亦乔没有其他选择,不可能离开的。
刚才的担忧应该是多余的。
时和辰神色恢复高高在上,皱起眉头,神色不悦:[不要整天板着脸,晚棠失去父母,有抑郁症,不能再受刺激的,你什么都有,没必要去争。]
程亦乔失笑,带着一丝嘲讽反问:[那你告诉我有什么呢?]
父母的关爱,未婚夫的在乎,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夏晚棠抢走属于她的一切,还要让什么?
时和辰却见不得程亦乔诉苦,不耐烦起来:[你不是有父母,还有我吗?晚棠现在在医院很痛苦,你去道个歉吧。]
程亦乔以为听错了。
夏晚棠的抑郁症明显是装出来的,可他们一个个假装看不见。
程亦乔语气淡漠:[她身边有我爸妈的陪伴,还有你的照顾,周围还有一堆医护人员,你觉得需要我去?]
时和辰怒了:[你怎么这点同情心都没有呢?晚棠的抑郁症就是你害的。不管怎么样,你作为表姐,必须大度点。]
[到现在你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看来平时太惯着你,程亦乔,不要说不给你机会,如果你不去医院,我们领证的事情缓缓吧。]
说完气冲冲的离开,似乎用领证来威胁程亦乔,她就会无条件服从。
程亦乔没有理会,望着车子离开,神色无比平静。
她回到家里,想要收拾东西离开,却发现偌大的房子,没有值得带走的东西。
到了晚上,父母回到家没有给程亦乔好脸色,似乎在怪罪她刺激夏晚棠。
程母来到面前,脸色严肃;[亦乔,你把和辰让出来,晚棠也喜欢她,在医院闹着自杀,你是表姐,应该大度点。]
饶是知道程母偏袒夏晚棠到了变态的地步,但程亦乔也没想到会这么无耻。
程母的话,在炎炎夏季像是无情的寒风吹在脸上。
程亦乔脸色麻木,盯着程母的眼睛,声音沙哑;[妈,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一直说让着夏晚棠,我答应了,这些年让的还少吗?]
[家里任何新东西,餐桌上的肉,过年的衣服,我的房间,哪样不给她了?北大我不去读了,现在连时和辰都要让?难道她说想要我的命,我也要将心挖出来?]
[妈,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
程亦乔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发出灵魂质问。
程母反手一巴掌打在程亦乔脸上,神色充满失望:[那是你表妹,因为你才失去爸爸,你拥有的还不多吗?]
[你爸说的对,你果然是不懂感恩的人,这次你不让也得让,否则你不是我的女儿。]
程母丢下残忍的话,转身离开。
程亦乔依靠着门框,头顶的夕阳如同无情嘲讽的脸,将她当作天大的笑话。
在他们眼中,自己原来好幸福啊。
没多久,时和辰回到院子,开门见山:[程亦乔,晚棠现在精神状况很差,咱们的领证延迟。]
她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命令。
好在累积足够的失望,已经不再难过。
程亦乔扯着惨白的脸,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