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4月5日,蒋介石病逝于台北。
临终之际,他说了四个字:“不可放虎!”宋美龄听闻后,立即知道他所指何意,当即潸然泪下。
消息传至张学良处,他不知应作何反应,是否该是为自己被幽禁四十载,仍然虎威尚在而大笑,还是该为自己的性命分一份担忧———毕竟不可放,也可能是“杀”。
静思三日后,张学良提笔写了一份挽联:
“关怀之殷,情同骨肉;政见之争,宛若仇雠”。
短短16个字,道不清他一生与蒋介石之间的纠葛。张学良“劫持”蒋介石,成为国共合作的有力推手,自此却沦为阶下囚长达半生!
他在这种处境之中,个人自由,生死,行止皆受人控制,他不知进行过多少次抗辩,多少次挣扎,甚至信教受洗,小心翼翼不过问政治,蒋介石竟然临死之前还会认为他是一只“虎”,是以需要特意告诫自己的妻儿,不可放虎。
难道他蒋介石还认为一个垂垂老矣早就没有了兵卒的“少帅”能在台湾掀起任何风浪不成?
而宋美龄自然知道,蒋介石遗言一出,她恐怕都难以再充当张学良的庇护,此后也难以从中斡旋还他自由,思之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可是为何蒋介石要大费周章将张学良囚禁半个世纪之久,直至临终也要交托妻儿不得将其放归?为何不索性杀了张学良,以绝后患呢?
1936年12月25日,张学良出于民族大义,为西安事变善后,明知此去凶多吉少,仍然提出随蒋介石回南京。
蒋介石口头上劝张学良不必同去,心里却是求之不得。他数次说:“我无法保证你在南京的生命安全。”
张学良却已经做好了视死如归的打算,他坚持到南京请罪,包括将他枪毙。
一旁的宋美龄念及私交,向张学良承诺“回到南京,一定要送汉卿回西安”。
然而途经洛阳时,蒋介石就一改以礼相待的态度,立即下令严加监视,同时与戴笠取得联系,让其把张学良将同回南京的消息完全封锁,完全地做好了要将张扣在南京的准备。
戴笠在收到消息后,当即就在南京布下“口袋”,确保他们一下飞机,就立即扣下张学良,将他秘密转移并关押。
但离开西安前,蒋介石曾令宋子文和端纳保证张学良的安全,这项保证几乎人尽皆知,他也不得不就此做些表面文章。
12月31日,军事法庭判处张学良10年有期徒刑后,蒋介石又将一纸“赦免状”递交上法庭,以示其“宽宏大度”,不计前嫌,却又表示仍将张学良交给军事委员会“严加管束”。
这一招两面三刀,不可谓不狠,相当于直接宣判了张学良的无期徒刑。
宋美龄了解蒋介石,怎能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为此她和蒋吵了许多次,蒋介石却推脱南京的事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而宋美龄也发了狠,说若是执意要对张学良不利,她要“立刻离开台湾,还要把事情全都公布出去。”
这件事后来被美国驻华公使JOHNSON记录在文件中。
蒋介石临终之时,张学良是否真正“虎威犹在”已经不是他能否重获自由的决定因素了,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蒋介石认为他仍然“虎威尚存”。
因为这个认知,贯穿了他整个政治生涯,以至于在弥留之际,不假思索地发出这样的遗言,认为张学良依然值得忌惮。
但蒋介石无法对张学良采取最直接粗暴的措施,也自然不会放了张学良,他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他本就心胸不广,张学良挟持他以胁迫他去令一些事务得以推行,这让蒋介石怀恨在心,也令他极为忌惮。他需要对张学良施以一定惩戒,才能杀一儆百,令人不敢效仿。
且已经做下了这样的事情,仅仅十年就放“虎”归山,届时张学良振臂一呼,蒋介石又该多了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因而蒋介石放了张学良,无异于放虎归山。
1930年,经过中原大战过后,东北军就一跃成为当时全国的第二大实力派,蒋介石亦授予张学良“国民政府陆海空军副总司令”的要职,一是给足面子,一是牵制于他。
当时在蒋介石眼里,张尽管有些稚嫩,却已经俨然是一只虎,在东北军中极有名望,可以说是“一人之下,全国之上”。
且张学良在军中一呼百应,即便身在欧洲游学,蒋介石想调动东北军,都硬是调不动一个兵卒。
为了笼络住这只“虎”,蒋介石不惜下令“以维持一个步兵团的经费供养张学良”,生怕放虎归山。
自张学良1936年被带到南京软禁之后,各界人士也没放弃过营救张学良。
1946年,中共在政治协商会议上便提出要释放张学良。蒋介石慌忙将张学良藏到台湾新竹一处荒僻的蒋氏私宅处。
彼时张学良余威尚在,曾经的20万东北军有部分散入中共,成为保家卫国的有生力量。但东北军对张学良极为尊崇,张学良被释放后与中共联手,蒋介石更加毫无胜算。
杀又杀不得,放亦心有不甘,蒋介石始终不能忘记张学良的“犯上作乱”,巴不得张学良死于非命。
1947年,台湾人民不堪国民党政府横征暴敛,发动了武装起义。
蒋介石指示毛人凤:若是有人企图趁乱劫走张学良,可将张就地击毙,这样既可以不用负担杀了张的后果,又可以除去自己一心病。
只是起义尚未到达张学良被软禁的地区,幸免一死。
1949年,蒋介石“下野”,败走台湾前夕,代“总统”李宗仁迫于全国舆论压力,要求蒋介石释放张学良与杨虎城。
蒋介石为了不让李宗仁找到张学良,甚至动了杀心,杀了与张学良一同举事的杨虎城。
紧要关头,还是宋美龄出面保下了张学良。她甚至以要离开蒋介石为要挟,对蒋介石说:你要是敢杀他,我马上就走开。”
蒋介石无奈,为了不让李宗仁找到张学良,只得把人转移到台湾高雄寿山藏了起来。
1959年,迫于各界的政治压力,蒋介石不得不口头答应释放张学良。
可同时,他却派出了警卫对其加以“保护”,日夜在他的住所外站岗巡视,在住房对面还专门设立了一处“警务处”,这种严防死守,与“严加管束”根本无异。
直至1975年临死前,蒋介石仍然做出了这种判断,认为张学良在政治层面的影响力尚存,会干扰蒋氏实施的“强人政治”,因而不得不防。
对此,一直在其中斡旋,为张学良作保的宋美龄,是否会贯彻蒋介石一贯“不可放虎”的原则?
宋美龄为张学良作保,与他们曾经是旧识不无关系。
年轻时的宋美龄曾经名动上海滩,以致张学良初见时,便惊为天人,为之倾倒。
1925年6月14日,暴雨倾盆的黄浦江畔,美国驻上海领事馆的三层小洋楼里,依旧歌舞升平。
一场为张学良接风洗尘的舞会上,一身戎装的张学良见到了一名举止落落大方,谈吐优雅有趣的年轻女性,那就是宋美龄。
由一旁的胡汉民引荐,张学良与宋美龄结识,相似的出身经历,令他们相谈甚欢,一见如故。在少帅眼中,宋美龄是“中国找不到第二个”的优秀女性,他们之间有着许多共同语言。
张学良性情耿直豪爽,也仅有在他面前,宋美龄才会将她细腻的女性情感尽数展露。他们的初识,若是不沾染些才子佳人间的风花雪月,也当真配不上这灯红酒绿的上海滩。
张学良此来是为“五卅惨案”进行调停的,在上海也免不了多待一段时间。宋美龄正好留洋归来,便充当起了翻译。两人时常在黄浦江畔出双入对,也曾是一段佳话。
只是当时张学良已经娶妻,若不是如此,张学良确实是想追求宋美龄的。
这一段过往,在半个世纪后,张学良对哥伦比亚大学进行口述历史时,对这段过往直言不讳,且多次谈及,似乎仍对半个世纪前那段风花雪月的“故事”念念不忘。
同时他也提到,也是等到后来他才知道,当时蒋介石也正在对宋美龄展开极为大胆的追求。
或许如此,他们的相识才留下了一些遗憾。
但这仅仅是他们之间牵绊的开始。
1930年,中原大战后,蒋介石与张学良往来极近,可以说已经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张学良的夫人于凤至,则为宋美龄所引荐,认识了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喜欢于凤至的娴静温婉,执意要认她为干女儿,也是有那么几分情真意切的,并非全然为了笼络张学良。
至此,蒋、宋、张三家交好,亲如一家。
只是好景不长。1936年西安事变的发生,令蒋与张之间的关系跌落冰谷。
蒋介石不念旧情,执意要对张学良不利,其中最大的阻力便来源于宋美龄以及她背后的宋家。
在张学良的口述历史中,也这样提到:“西安事变后我没死,关键是蒋夫人帮我。我认为蒋夫人是我的知己。”
在张学良心里,他认为宋美龄绝顶聪明,宋美龄也认为张比蒋心胸更为开阔,也没那么喜好猜忌,且敢作敢为。
张学良在他的口述历史中多次提到“夫人是我的保护神”,这绝非虚言。
若非宋美龄与张学良之间的情谊,宋美龄也不会执意要保下张学良。
自他被囚以来,宋美龄对其多有照顾,有时所展现出的关心甚至超乎一般朋友的程度。以至后来人在研究他们之间的关系时,猜测他们是否曾经有一种精神上的依恋。
蒋介石幽禁张学良,所给予的生活条件自然不会考虑得多好,在台湾新竹的住所里,更是近乎空无一物,且地处荒僻,生活所需根本无从购买。
尽管不便与张学良见面,宋美龄还是时不时向人打听他的消息,时常派人给他送去生活所需用品,以及一些书本和字画等怡情养性之物。
长时间的幽禁生活,使得张学良的视力越发下降,宋美龄便特意为他寻来眼镜,将美国带回来的台灯也一并送给了张学良。有时友人送来巧克力,宋美龄也会派人给张学良带去一份。
习惯用英语书写的宋美龄,为了照顾不便阅读的张学良,也时常用中文写信。
在宋美龄悉心照顾下,张学良幽居的日子也不再那么难过,时常与亲友通信,谈论外界的消息,也探讨些艺术、宗教的问题。
在张学良身后,留下的500多封信件中,最多的便是与宋美龄来往的书信,总数约在百封以上。
对此,张学良重获自由后,回首从前,无不感慨:“宋美龄活一天,我也能活一天”。
但宋美龄对张学良的照顾,并无法令他获得最珍贵的自由,她不是没有为此奔走努力,却都收效甚微,原因便是蒋介石的“遗言”。
这份遗言,相当于将张学良的自由,以及她为此所做出的努力,都宣判了“死刑”,这怎能令她不伤心?
1978年,蒋经国当选“总统”,第一个发来贺电的便是张学良。
实际上,蒋经国与张学良私交甚笃,极少为外界所知。两人的交往始于蒋介石败走大陆后,蒋经国成了张学良的“监护人”。
蒋经国当上了张学良的“监护人”,张所过的日子便要比毛人凤、戴笠在“监护”时好上太多。
1959年,蒋介石口头承诺释放张学良时,张便在蒋经国处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自由。他在得到许可时还能见见老朋友,可以去附近的村镇逛一逛,透透风,尽管他的行踪仍然由蒋经国一手掌控。
对这位蒋氏的“阶下囚”,蒋经国甚至有些钦佩之感,甚至还有些同被蒋介石软禁过的惺惺相惜之感。
自从张学良对蒋经国的来访表现出欢迎后,蒋经国每月都去看望他,陪他聊天,话题无所不包,一起谈历史,谈诗歌,谈掌故,谈逸闻,小心翼翼地避开对双方都极为敏感的西安事变。在蒋经国的陪同下,张学良得以外出钓鱼、爬山。
解禁后,张学良提起想在台北城郊自费盖一栋房子。蒋经国知道后,就几乎一手包办,亲自选了一块很好的地皮;待新居落成,又送了一套豪华家具放置在客厅。
张学良迷上了种兰花,还在台北的兰花界成了知名人士(以赵一荻父亲的名义),蒋经国就留心搜罗名贵兰花,时不时派人给张学良送去,逗得他眉开眼笑。
蒋经国对这段往来只是暗自自得,在亲友处秘而不宣。
当有人问及他的行踪,他会告诉对方,“去一位姓张的朋友处。”
对于蒋经国的频繁来访,张学良却表现出了极大的分寸,能推脱就推脱,全然不似对宋美龄的却之不恭。
若是蒋经国送了什么礼物过来,张学良也一定想方设法回赠,实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就到湖边钓上几条鱼,请人给蒋经国送去。
1972年,蒋经国担任台湾“行政院长”,张学良第一时间向他表示祝贺,同时也委婉表示,希望能减少往来。
因为这时蒋经国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成为台湾当局最高行政首脑,若是频繁来往,恐怕会对蒋经国造成政治层面的不良影响。
蒋经国拒绝了这样的提议,他认为这样等于宣告了他们不再是朋友,于是争执半天,达成“君子协议”,平日里电话联系,半年见面一次。
在蒋介石去世后三年,蒋经国终于当选了台湾“总统”,第一个发来祝贺的还是张学良。
但不同于父亲的告诫,蒋经国认为将这样一个年事已高、早已没有一兵一卒的将军继续加以软禁确实大可不必。既然如此何不显示一下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的开明呢?更何况两人还有往来私交。
当年10月5日,正是中秋佳节。蒋经国在大直七海官邸大宴宾客,往年的座上客张群、何应钦、张大千等都应邀前来。
盛宴之中一个新的身影十分引人注目,尽管他已经背脊微驼,须发染霜,众人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东北军少帅张学良,纷纷感慨。
次日,“先总统”严加管束的“囚犯”张学良受邀出现在蒋“总统”官邸的消息,出现在了各大媒体报纸的头条,令人震诧不已。莫非蒋介石一去,昔日的恩怨就已经了断?
但这仅仅是蒋经国能给予的所有“宽容”了。他无法违逆父亲的遗言,无力打破蒋介石留下来的种种安排,在友情与权柄之间,他选择安稳地当这个“总统”,也只能顺着蒋介石留下来的轨迹一路向前。
1988年,蒋经国去世。荣民总医院怀远堂的灵堂门前,有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深深鞠了一躬,发出一声长叹。
随着蒋经国的故去,张学良恢复了自由身,可他早已不再是当年威震中华的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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