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见到自己爱了十几年的人，该是什么感觉？
池霆序那一瞬，只觉得脑子瞬间就宕机了，别说是理智了，就是那刻叫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可能都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就是这样的冲击，他压根没法承受，所以更加用力地握住了温晴苒的手。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他想从别人那获取到足够多的勇气，去面对这个人。
可梁梦颜只是用沉寂的，不悦的眼神一扫。
他便主动地松开了温晴苒的手，这也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下意识将梁梦颜的一切当成最重要的指标。
可他不该如此。
从方家搬出去后，池霆序便主动地与她断了联系。
一开始，还只是推辞说自己训练忙，想要多学点东西。
后来，梁梦颜的电话也少了。
她应该也知道他的态度，所以适时地给出了空间。
过年时，池霆序会挑她不在的时候回家，梁梦颜也会贴心地离开，给他问候的时间。
这样的避嫌，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但迄今为止，没有人知道，池霆序的避嫌真相是因为什么。
沈彦的离开，没有激起一点水花，他当真将这个秘密烂在了骨子里。
只是池霆序曾以为，他们今后也许就如这几年一样，再也不见了。
他从不曾想过，会在如今的情况下，与她重逢。
一种又尴尬又古怪的情况。
……
老友重逢，池霆序还以为梁梦颜会说些什么。
却没想到，她第一眼看的、搭话的人，却是一旁沉默的温晴苒。
“温晴苒，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两个在彼此世界可以称得上行业顶梁柱的人，此刻握上了手，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锋芒感。
温晴苒好似也知道梁梦颜是为何而来，便先一步走上前，给她指引方向。
“来会议室。”
池霆序刚想跟上去，便见温晴苒不冷不淡地回了头：“你去重写报告，今天下班之前交上来。”
池霆序立马停了步子，扭头就走。
梁梦颜定定看着，莫名说了句：“他倒挺听你的话。”
温晴苒也莫名来了句：“不听我的话，难道听你的？”
梁梦颜一噎，倒也不说话了。
会议室里，好几人围坐在桌边，梁梦颜站在最前头，将PPT打开，介绍起上头的一个男人。
“这人是我们一直在找的毒枭，代号蝎子。”
“我们接到情报，他逃到了本地，所以我们需要本地警官的帮助，军警一起，让蝎子落网。”
温晴苒翻了几页手中的资料，莫名说道：“一个人，你们也能让他从北京一直跑到云南来？”
陈局心一惊，立刻斥道：“温晴苒，怎么说话呢？”
梁梦颜抬了手，倒也坦然：“这事确实是我们自大了一点，人手没准备足，集中抓捕的时候，漏了他一个。”
温晴苒倒也不是刻意为难她，纯粹嘴碎。
见她态度这般好，便也将一些七七八八的情绪压了回去。
正经了几分，朝她伸出手：“那行，合作愉快。”
梁梦颜微微点头，也伸出了手。
两人手掌触碰在一起，刚触即离。
“合作愉快。”
第21章
池霆序坐在桌前，用手撑着自己，视线好像落在电脑屏幕上。
但仔细一看，他的瞳孔都是散的，显然在神游天外。
忽地，梁梦颜和温晴苒从里头走了出来，他们足足开了三个小时的会，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池霆序立即收回视线，开始工作。
梁梦颜缓慢地从里屋门口，走至自己身后，然后轻声说了句：“阿序，我们能聊一会吗？”
池霆序下意识攥紧了鼠标，却是看向了温晴苒。
温晴苒不耐地扫了一眼：“看我干嘛，你想去就去啊。但是记得下班前交报告。”
池霆序嗯了一声，便跟着梁梦颜离开了。
温晴苒沉默地看着他俩离去。
忽地切了一下：“还真走啊。”
池霆序跟着梁梦颜到了派出所的停车场，两人坐在车内，难得单独共存。
准确来说，是那次火车站分别后，时隔四年的再一次见面。
池霆序不知道该起个什么头，沉默了好久，才愣愣地问了句：“这几年过得好吗？”
话出口，却是先彼此沉默了一会。
便听梁梦颜反问一句：“你呢？过得好吗？”
池霆序想说，没她这么套话的，自己的事情不讲，就想来问他的。
可最后，他还是老实交代了。
“还行。从警校毕业后，我就主动申请来了云南。在这也有段时间了，是有点不适应，但是在逐渐好转。”
他没什么可瞒着梁梦颜的。
两人做不了爱人，但至少还有层姐弟的关系在。
梁梦颜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于是在听完了他的话之后，也将自己的近况一一道明。
“我没什么好说的，升了档军衔，家里人身体也还好，不需要我操心。”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和池霆序是离异家庭的小孩，两地生活，之前再有感情，四年没见也生分了很多。
只是，她的心里一直有一处地方，紧得发疼。
犹豫再三，她还是开口问了：“你和温晴苒……”
池霆序一愣，平静地回道：“她是我爸的徒弟，大概是因为这层关系，她一向很照顾我。”
梁梦颜直觉告诉她，温晴苒心里可不这么想。
温晴苒看他的眼神，不自觉带着一丝占有欲，都是女人。
这种视线，梁梦颜再熟悉不够。
但从池霆序得到这般回答，她不禁松了口气。
不管温晴苒对他是什么感情，总之池霆序还没喜欢上她就好。
可梁梦颜刚这么想完，抬头便对上了池霆序好似看透一切的眼神，莫名又有些难堪。
她现在究竟是在干嘛？
是她将池霆序推出去的，那现在池霆序想和谁在一起，想做什么，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梁梦颜薄唇微动，竟是尝到了自讨苦吃的滋味。
“阿序，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她深呼吸，还是打算将一切事情都说出来。
现在池霆序也长大了，若是他还愿意……
“姐！”
可池霆序却在下一秒打断了她。
他瞳孔是再清晰不过的疏离，语气冷淡：“姐，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
他和梁梦颜，也早就是过去式了。
第22章
一句都过去了。
却叫梁梦颜当场愣在了原地。
她不敢去想这背后的意义是什么，只是暗自压下那一抹慌张，沉声说道：“我只是想把当年的误会都解开。”
池霆序沉默了片刻，才说：“行，你讲，我听着就行。”
梁梦颜被这样疏远的距离刺激得不清，情不自禁靠近了些许，却又在下一瞬看见池霆序往边上凑了凑。
瞬间，心脏猛地疼痛起来。
连同嗓子里要说的话，都有些难以言表。
“你说啊。”池霆序却不在意，反而直白地催促道：“说完我还要回去写东西，你也听见了，要是没写完我今天恐怕都不能准时下班了。”
梁梦颜如何不知这只是他的推辞？
想了又想，她才慎重地说道：“其实我早就在你告白之前，便知晓你的心意了。”
这一句出口，震得池霆序当场便大脑一片空白了。
“什么？”他不可思议地扭头望她。
梁梦颜却是点点头，继续说道：“大概在你十六岁左右，你看我的眼神便格外不同寻常。”
“我作为你视线的中心，如何不知道你喜欢上了我。但是池霆序，那个时候我都已经二十三四了，如何要对你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动心？”
“我觉得自己很禽兽，因为我居然也在享受你那样炙热的眼神。但我知道，你只是分不清依赖和喜欢，错把对我的孺慕之情想成了爱情。”
池霆序并不争辩。
他只是有些无奈，无奈梁梦颜居然会觉得他分不清什么是孺慕，什么是爱。
“我躲了你两年，可你的眼神越发炙热，我便知道，你大约是要告白了。可我大了你整整七八岁，我在念大学时，你甚至还只是个小学生。”
梁梦颜难堪地闭上了眼。
她如今三十有余，就算模样照旧美丽，可眼角却不知何时有了细纹。
“阿序，我只能推开你，懂吗？”
她扭过头对上池霆序的眼，眼里是挣扎过后的绝望。
充斥在其中的感情，居然，不比当时的他要少。
池霆序被烫了一下，不自觉攥紧了手，掌心出了点冷汗，黏黏的。
“所以你找了男朋友，要和他结婚，只是为了推开我？”
他眨了眨眼，有些苦涩，更多的是无法理解。
“是。一方面是觉得，只要我结了婚，我们还能继续当亲人，一辈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另一方面也是时候到了，我该成家立业了。”
梁梦颜紧皱着眉，眼神不知飘向了何方。
“我真打算和沈彦走到最后的，只是我没想到……”
池霆序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语气也低落了些许：“只是你没想到沈彦是那样一个男人。”
他说完，便深呼吸，将沉闷的情绪一扫而光。
“我听完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回轮到梁梦颜愣着了。
她呆呆地说道：“还有什么想说的？”
池霆序点头，相当直白地说道：“我理解你想推开我的心情，毕竟我和你之间的年龄差在当时看来，确实大了点。”
“但是，梁梦颜，我不觉得你这样做是对的。你完全可以把你的顾虑告诉我，在不在一起，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压根没必要牵扯进第三个人。”
他非常理智地分析着这件事，好似当初在其中挣扎反复的人不是他一样。
梁梦颜这一刻才依稀地意识到。
也许，没从当年那件事里走出来的人，一直都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