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贺岁档，冲来一头雄狮。时隔3年，国产动画大片《雄狮少年2》归来，心中鼓点依旧，少年初心不改。尽管故事舞台从广州换到上海，舞狮引入武术，但影片聚焦小人物的励志主题和其中洋溢着的现实主义光芒，仍然具有震撼人心的非凡力量。在动画制作水平上，导演孙海鹏率领主创团队，用“争一口气”的极致态度，交上了一份不输好莱坞的亮眼答卷。
生于野草，活成雄狮
“雄狮会藏在野草背后，等猎物放松警惕后，再打出致命一击……”当孙海鹏正头疼如何将“野草”与“雄狮”无缝衔接时，这个自然纪录片中的桥段，闪电般将他击中。“阿娟要像野草一样把根死死地扎在擂台上，让对手看不透、打不倒，我们不停铺垫他招式中的‘藏’，最后放出绝招，也就是藏在野草背后的雄狮。”
《雄狮少年2》中，出身贫苦的主角阿娟是大城市里最平凡、最卑微的一根野草，但他心中始终有一头充满梦想与力量的雄狮。“野草”与“雄狮”，不仅是阿娟在格斗擂台上的战术与招式，也象征着生活中阿娟的外在形象与内在精神。这两个比喻，将影片人物与剧情相统一，形成了“生于野草，活成雄狮”的主题。
无论是上一部就有的主角“三人团”阿娟、阿猫和阿狗，还是这一部中新加入的角色小雨、张瓦特，《雄狮少年2》都力求写实，让角色看起来像生活中走出来的真人一样。在这一点上，《雄狮少年》系列走出了与《哪吒之魔童降世》《长安三万里》等国产动画电影不一样的路：用动画表现现代故事，重在“求真”。《雄狮少年2》中的小雨，一头利落短发，气质清新脱俗，完全摆脱了不少动画电影里千篇一律的“网红脸”。孙海鹏直言，主创团队一直希望重要角色有自己的个性，“让他们看上去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明星。”包括小雨与阿娟还处在萌芽阶段的感情戏，也被主创处理得尽量含蓄、收敛，因为现实中“不可能发展得那么快”，二人目前更像一对相互帮助的朋友，孙海鹏想给这对关系留下一点遐想空间。
除了阿娟自身百折不挠、自强不息的精神，家中亲人的默默支持、身边好友的不离不弃以及徐记者等好心人的热心帮助，也构成了影片动人的情感表达，让人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真情无限。孙海鹏坦言，影片创作过程中，家人一直是他最坚强的后盾，太太一句“家里都好，不用担心”让他瞬间充满底气；团队成员彼此信任欣赏，互相扶持，早就超越了普通同事关系；许多“雄狮”粉丝从第一部就开始支持，成为影片“自来水”……这些美好温暖的情感不仅给了孙海鹏一路走下来的勇气，也在片中被充分表达，成为打动人心的一环。“阿娟和家人之间的亲情、和张瓦特的师徒情、和阿猫阿狗小雨等人的友情，还有徐记者身上朴素的正义感，这些情感也体现了不少中华民族传统思想与道德。”孙海鹏说。
武术元素热血沸腾
《雄狮少年2》做到一半时，孙海鹏有种强烈的挫败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做完的大量打斗戏，让他觉得“山路望不到头”。“我们挑了打斗戏中最难的类型——擂台戏，也是无知者无畏。”然而，正是这种无畏，成就了目前国产动画电影中最让人热血沸腾的惊艳打戏。
上一部中，阿娟是舞狮少年，这一部中，他站上了格斗擂台，用传统武术与现代格斗较量。“上一部做完，我们就觉得有个遗憾，没有太多空间展现中国武术元素。其实传统武术与舞狮关系密切，完整的舞狮表演是先打拳再舞狮，黄飞鸿也是既能打拳又能舞狮，所以这次我们决定不留遗憾，把武术作为一个重要元素放进来。”孙海鹏说。
更进一步，影片没有仅仅停留在展示传统武术，而是将其放在现代格斗发展的大背景下，引入传统与现代的探讨，进而给出走一条坚守与创新之路的回答。孙海鹏此前对格斗、传统武术没有太多研究，但这次的编剧之一沈诚是这方面的专家，还组织过格斗比赛，他发来大量资料，两人每天讨论，从中提取出作品可用的内容。孙海鹏还看了各种格斗比赛，了解其节奏与魅力所在。
影片开场，传统武术遭到“打假”，处境尴尬而没落，但在张瓦特训练阿娟的过程中，这一现象背后的深层原因被逐渐揭开：现代格斗已发展成为单纯的体育运动，而传统武术身兼强身健体、防身实战等复杂属性，又囿于门户之见、故步自封、不科学的训练方法，因此难以在八角笼中发挥出最佳状态……阿娟与张瓦特针对这些原因各个击破，让传统武术冲破束缚，焕发新能量。孙海鹏说，影片刻意没提任何中国武术流派，而是将其作为一个整体呈现给观众。片中三大高手的绝招“ 滚龙肘”“霹雳指”“阴阳手”，将传统武术的威力与魅力展现得出神入化，但其实它们融合了不少门派与招式，比如“滚龙肘”就从八极拳、咏春拳中汲取灵感。
片中总长20多分钟的精彩打斗戏，一是难在如何用动画呈现。“比如格斗选手的肌肉非常清晰，随着运动状态还要不停变化，我们花了一年时间完善画面，几乎每一块体表能看到的肌肉，都把它做出来。”二是招式与节奏如何既体现格斗比赛特点，又带给观众爽感。擂台戏不能利用场景和道具，仅凭选手“肉搏”，在招式有限的情况下，不能让人觉得重复。为此，主创不仅展示了中国功夫、泰拳、巴西战舞等多种格斗技术，还利用运镜、剪辑、节奏变化等各种手段提升打戏观赏性。影片动作指导张鹏先带领真人演员拍一遍打戏，剪好后交给动画团队调整，然后用动作捕捉技术转化到电脑里，再由动画师做修正与最终呈现。在此过程中，孙海鹏不仅参考了大量真实格斗比赛，还借鉴了不少香港经典动作片。
“雄狮宇宙”真实细腻
影片制作进入最后关头，孙海鹏一度紧张得不敢看进度表，担心自己绷不住。当时影片已经定档，可还有大量镜头需要渲染，好在整个团队扛住了巨大压力，在按时交片的前提下，创造了一个真实细腻的现实世界。动画电影一般有两种创作思路，一是发挥动画的想象力，极尽天马行空，另一种则是模拟现实世界，力求以假乱真，《雄狮少年2》属于后者。
影片故事发生地来到上海，为了还原这座国际大都市的繁华与烟火气，光是采风，孙海鹏就带领团队跑了一年多，了解城市四时风光。在他看来，动画拟真的关键在于展示海量细节，只有细节足够多，才能充分传递城市风味。“首先是找大量参考，城市风光、室内场景都要有足够多、足够细的模型，比如片中的求真拳馆，我们就找了大量真正教传统武术的拳馆。大量物件合理组合在一起，就会让观众感觉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孙海鹏笑言，就连画面中的空气，上海和广州都不一样，需要通过灯光营造出空气中不同的干湿度、颗粒度。
室内与室外、晴天与阴天、日常与擂台……影片在打光上的考究，是给人强烈真实感的一大原因，也是国产动画电影目前在灯光上完成的最高水平。孙海鹏直言，打光在动画技术上都可实现，难点主要在审美，同样的参数、渲染时间，不同人打出的效果可以完全不同。“首先美术设计得好，墙面、地毯、草丛都要精心布置；材质的使用也需要专人去做，因为光打到不同材质上的反应不同；我们的灯光总监王鲁找了大量真实场景的灯光参考，比如格斗比赛现场是怎么打光的。”
汉语、泰语、葡萄牙语，上海话、北京腔、天津话、西北话……国产动画电影中，头一次听到这么多丰富的语言和方言，令人惊喜。孙海鹏透露，其实上一部他就想尝试更多元的台词，但最后选择了求稳，中文版主要使用普通话，到了第二部，他终于可以再往前迈一步。在配音阵容上，影片还大胆起用素人，小雨和张瓦特的声音都来自素人。这些极富个性与辨识度的声音，不仅让角色更出彩，也让人觉得，好像真有这样一个“雄狮宇宙”。
在视听语言上，《雄狮少年2》拿出了完全不逊于好莱坞的水准，让人看到了国漫的再次突破。对此，孙海鹏认为，动画水平的高低主要取决于细节。“比如皮肤材质，很多公司都会做，但我们这次把皮肤颗粒度、汗毛都做到最好状态，让灯光打到汗毛上有微妙反应。我们还还原了衣服的缝线和裁剪方式，包括阿娟衣服旧了，上面的小疙瘩也做出来。如果所有细节全都呈现出来，就会觉得一下子不一样了。”他说，这些在好莱坞都是常规做法，但国产动画这些方面的尝试还不够多，当我们开始拥有更完善的流程、被拉平的技术和精益求精的意识后，差距也就消失了。
文/北京日报客户端记者 袁云儿
编辑/崔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