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10月11日,海口市工商银行新华北储蓄所储蓄员吉红丰,与海口港务局保安人员林道椰杀害保管员赵某后盗巨款仓皇逃离海口,经海口市公安局多方侦查,终于确定了他们的隐匿处——五指山区。

专案组兵分两路,从万宁市和琼中县一南一北两个方向,向五指山山区纵深侦查。

那已是11月初,处在亚热带的五指山区,夜晚也出现了寒意。侦查组采用了发布通缉令、深人山区发动群众、与公安干警和民兵白天搜查、晚上守候等多种方式,却没有寻到吉红丰、林道椰的踪影。

侦查组全体干警并不气馁,他们清楚,吉、林两人曾参过军,所在部队就驻扎在五指山区,他们熟悉地形地貌,训练过野外生存,因此,抓捕他们,犹如抓捕荒野上的狐狸,哪能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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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侦查组踏破铁鞋无觅处时,突然有个女人,闪现在侦查组的视线中。

这个女人叫姜兰,是山里新中农场医院的护士,她自称,在农场车站见过吉红丰。农场医院领导一得知此情况,立即将讯息传递给侦查组。

这是侦查组进山后第一次获得的有关吉红丰的讯息,立即决定,找姜兰询问。

在追找姜兰的时候,她正乘着摩托车往琼中乘坡农场,去找她的情人。

从新中农场往乘坡农场只有一条土公路。正在乘坡农场一带工作的反贪局副局长李润合、侦查队副队长邢帆,立即驾车上路“迎接”。正沉浸在要与情人相见欢乐思绪中的姜兰,在半路上被检察干警截住,被客气地请到了侦查组驻地。

姜兰,25岁,高挑个子,面容姣好,从外表看,在山区里算得上是个出色女子,只是她生性轻浮,招蜂惹蝶,名声不太好。对这种女子,医院的干部职工嗤之以鼻,可是现在,成了侦查组的“宝贝”。

在一间办公室里,姜兰被奉若上宾,从新中农场那边追来的侦查队队长冯明,与李润合和邢帆一起,参加了对姜兰的询问。姜兰喝着递过来的矿泉水,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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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帆先开口,说,姜兰,我们有点事要问你。

姜兰不在乎地:问呗。

李润合开始发问:听说,你见过吉红丰,就在你们农场的车站里?

姜兰十分肯定地点头:是啊,我见过。

李润合从皮包里抽出几张照片,平铺在桌面上,叫姜兰上前辨认,谁是吉红丰。

姜兰上前倾着身子一看,一指边上一张照片,说,这就是。

李润合等人心里不由得一动,这张正是吉红丰的照片。李润合不紧不慢地问:什么时候见到的,说说过程。

姜兰细细的眉毛上扬着,绘声绘色地说:大概上个月底,就在我们医院前的车站上,我和几个朋友等车去海口,见吉红丰路过车站,他见了我还点头招呼。

李润合:他和谁在一起,你们说话没有?

姜兰:好像就他一个人,因我急着要上车,没和他说什么话。

邢帆耐不住插嘴问:你怎么认识他的?

姜兰:我是农场医院的,接触的人多,我的一些朋友带他来医院,我们认识的。

李润合盯住姜兰问:是哪些人带他去的?去干什么?

姜兰一直从容回答:有王义、秦福标、二仔、符四啊,他们都吸毒,到我那儿找药呢。

邢帆一一记下这些名字。这些名字,无疑将扩大侦查视线,并将视线牵向吉红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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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润合冷不防又问:你知道吉红丰是干什么的?你跟他接触多不多?

姜兰立即回答:听说他在海口的银行工作,很有钱。我喊他阿丰哥,但接触不多。

李润合:你还知道吉红丰一些什么情况?或者听你的朋友讲过他什么情况?

姜兰故作思考状,过了一会儿回答:没有,想不起来了,他们不跟我谈什么事的。

姜兰回答得有条有理,也没什么夸张,让人难于从中找出什么破绽。

冯明不放心地又问姜兰:你说的这些可都是事实?

姜兰不耐烦地看了冯明一眼,说,我骗你们干什么!

看来,姜兰讲的都是真的。让姜兰去一边稍候,李润合与冯明等人研究了下步工作,并决定暂时控制住姜兰,审查她的表现和所述情况是否属实,尤其对姜兰提到的王义等人,立即一一追查讯问,不弄个水落石出,决不收兵。

李润合又找姜兰谈话,说明因破案工作需要,暂时让她住万州宾馆,不要外出。(万州宾馆是侦查组在万宁的工作站驻地,在那里便于“控制”姜兰。对住宾馆,姜兰很乐意。

冯明开车送姜兰。姜兰一上车,问穿便衣的冯明,你是干什么的?

冯明戏称自己是开车的。

姜兰脸上一下出现轻蔑的神色,昂着头,如骄傲自负的公主一般,不再搭理冯明。

冯明顿时感觉到,这个女人不是好货色。

话说姜兰被“控制”之后,海口市检察院抽调力量,支援在万宁、琼中两地工作的侦查组,全面地对王义等人展开调查。除王义之外,其他几个人在两天内就被查获,但他们均否认认识吉红丰。而王义,是万宁市公安局正追捕的犯罪嫌疑人,不知逃向何方。本来是公安局协助检察官追捕吉红丰,现在是检察官协助公安局捉拿王义。就这样互相配合,南征北战,经过半个月,终于在海口将王义抓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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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局审问王义第一轮刚结束,第二轮就由检察官来审问。

李润合提审王义。审问非常慎重、非常小心、非常周到也非常讲究方式,但最终结果令检察官大失所望,王义根本不认识吉红丰。

是姜兰讲了一个真实的谎言吗?

再说在万州宾馆,好吃好住的姜兰,头一两天还很得意,终于忍不住不让出去、不让打电话与别人联系的限制,吵着要走,甚至与值班的冯明吵了起来。

冯明从各路人马反馈的信息中,已对姜兰越来越不相信,因而也就在语言上“空袭”姜兰,想迫使她尽快吐出真相。但姜兰死死咬住原先的陈述不改,弄得冯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李润合返回万宁后,已断定姜兰所述是谎言,决定由邢帆、王伟文对姜兰来个严肃“过堂”,让她老实吐出真相。

在万州宾馆一间摆设成讯问室的办公室里,邢帆、王伟文在一张大桌后板着面孔坐着。姜兰被一名女干警带进来后,就发现气氛不对,以前对她有点笑脸的邢帆,现在如阎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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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帆一指屋中央的一把椅子,喝令姜兰:坐好!

姜兰浑身一颤,一屁股硬梆梆跌在椅子上。

邢帆冷冷地开始发问:姜兰,你说见到吉红丰,到底是真还是假?

姜兰心虚地:真,真的啊。

邢帆厉声再问:到底假的还是真的?

姜兰害怕地瞄了邢帆一眼,没有回答。

邢帆已看穿了姜兰的心理,严词警告:姜兰,我今天正告你,作伪证,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不如实向政法机关反映情况,欺骗办案人员,影响办案工作,要受到法律的追究。这些,你听明白没有?

此时姜兰低下头,像被霜打的芦花。

邢帆继续开导:你是农场的正式职工,又是医护人员,希望你抱着对国家、对政法机关、也对自己负责的态度,来讲清问题。如果你执迷不悟,虚构情况欺骗、误导办案人员,你应该明白你应承担的法律后果。

姜兰点了点头。

邢帆:那好,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见到吉红丰,是不是真的?

姜兰嚅嚅地:不是,是假的。

王伟文按捺不住恼火发问:你说王义他们认识吉红丰,是真是假?

姜兰头低得更低:是假的。

邢帆脱口而出:你为什么骗我们?

姜兰回答的声音如蚊子叫一般:我就想出出风头,好让大家都知道我,空虚中找点刺激。

邢帆一听,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

此刻,姜兰才讲了实话。一个虚荣的女人,她终于明白玩火自焚的可怕。原来,她认出吉红丰的照片,是她在张贴的通缉令上看到了吉红丰的头像,吉红丰那圆圆胖胖的头脸很有特征。至于王义等人,姜兰曾与他们相识。她幼稚地认为,王义已逃走,不会被抓获,自己的谎言也不会被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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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兰自食恶果,受到人们的谴责和行政上的处罚,但她那令人不可思议的、荒唐无聊的举动,让侦查组走了弯路,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和人力。而吉红丰和林道椰,在侦查组注意力转移的时候,在山中埋藏好巨款,钻空子逃离了五指山,过琼州海峡逃窜到内地。

面对困难与挫折,海口市公安局的干警们,认真汲取教训,总结经验,向着巍巍五指山,发出了一定要抓获逃犯的誓言。

时间已是1998年春节之后,侦查组将“网”撒向全海南及华南地区,吉红丰、林道椰始终没有出现,苦苦追寻的干警们,感到肩上的压力愈来愈重。

冯明和邢帆,这两位侦查队的正副队长,春节没有休息一天,他们对吉红丰、林道椰可能藏匿的地方、可能联系的人,采用了多种多样的侦查措施。在他们的工作笔记本上,已记录了上千个与吉、林有关系的人员及他们的住址、电话、BP机号,对他们都进行了调查,有的还调查了三遍四遍。在侦察调查中,发现吉、林两人喜欢玩弄女性,在他们的生活中,与许多在舞厅、发廊的小姐有过联系,在他们使用的手机、电话通讯记录中,就有这些女人的电话或BP机号。对这些女人,侦查组也一一作过调查,但没有任何收获。有的女人矢口否认,不认识吉、林;有的则坦白与吉、林做过一次“生意”,然后再没来往。

这天上午,冯明与邢帆商量,决定对一个姓方的女人再寻呼一下,并想办法让她出现。他们从电讯记录上查获,林道椰与她联系多次,直至案发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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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明用手机呼叫了方的BP机号,他们期望方回机。一刻钟后手机铃响了。冯明以一个老板的身份趾高气扬地高声发问:是方小姐吗?

是她,她反问:你是谁呀?

冯明按预定方案回答:我是陈总,你怎么忘了?我刚从北京出差回来,给你带了点礼物,你在哪里呀,我去送给你。想你啊!

方在一家美容中心干按摩,与她接触的男客不计其数,一些客人与她在暗暗的按摩房里销魂后没再重来,她哪里记得还有什么陈总、李总。对来电的这位多情客,也没什么猜疑,有礼就收,于是说明自己在椰岛美容中心。

冯明和邢帆带了一位女干警,驱车直奔椰岛美容中心。

她名叫方玉珍,21岁,体态轻盈,长相秀美,还有一股文静气。她干这种“按摩”活,实在是糟蹋了自己。为了赚钱,许多女子自我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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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明他们与方玉珍接上了头,便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叫方玉珍去公安局一趟。方硬着头皮上了车。

在刑警队办公室里,当冯明他们向方玉珍说明找她的原因,但方长时间不开口,不讲林道椰的情况。

冯明直告方玉珍:你和林道椰关系不一般,他现在犯罪潜逃,你如果不将他的情况如实告诉我们,你要承担你应承担的法律后果。

方玉珍有点害怕,低着头,揉搓两手,从她身体语言发出的信息看,她思想斗争很激烈。

冯明和邢帆耐心地等待着。

方玉珍不想交待是有原因的。

原来,林道椰到发廊按摩与她认识后,他看上她的秀美文静,她看上他的财富,两人关系很是密切,林道椰甚至提出了要娶她为妻的要求。方玉珍知道对方是好色之徒,便虚与委蛇,换来一笔又一笔钱财。方玉珍心想,对方将她玩厌了,自然会“拜拜”。岂知林道椰虽然逢场作戏,这次对方玉珍竟动了真情,当方玉珍向他索要上万元的手机时,林道椰毫不犹豫地买了给她。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对待她,她真有些感动了。在林道椰跟吉红丰作这次大案前,林道椰对她说,他要外出做一笔大生意,赚一笔大钱后就回来与她结婚。他还不许方给他打手机或传呼,说他会主动打手机给她。她信以为真,依依不舍地与林道椰分手,盼望他早日带一笔巨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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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月,方玉珍既不见林道椰影又没听到他的声音,焦急起来,给林道椰又打手机又打传呼,岂知对方的手机和传呼都停了。想想以往林道椰对她的好,她不相信林道椰会甩掉她,而是猜想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于是日日担心着他,守望着他。

就在一星期前的一天夜里,林道椰突然打电话过来,他说他非常想她,声音凄戚戚的。她问他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他不回答,只是叫她等他,还在电话里像小孩似的哭了,后来一下挂断了电话。

昨天夜里,他又打来电话,所说的同前一次一样。她预感到不祥了。现在,当警察将林道椰作案的事实告诉她后,对她不啻是晴空霹雳。她想,如果不交待她与林道椰的关系,那肯定过不了关;如果交待,那实在对不起林道椰,更何况,她确实不知道他现在何处,警察不相信她,又怎么办?

在方玉珍紧张思考的时候,冯明开口开导她:林道椰作了案,成了逃犯,我们在四个月前就发了通缉令,电视里也播了,他迟早会被抓获。我们相信你说的,他作案你不知道,但现在你有义务、有责任帮助追查罪犯。我们不会因为你和林道椰认识,就对你采取什么措施,只希望你把问题讲清楚,把知道的情况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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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案人员的诚心实意和说理教育,终于打消了方玉珍的顾虑,她也明白,林道椰对她再好,那也是空中楼阁,迟早要塌,害他自己也害她。方玉珍鼓起勇气,全部作了坦白。

当方玉珍说到最近林道椰给她打了两个电话时,冯明、邢帆立即问道:他是打你的手机吗?

方玉珍点了点头。

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在方玉珍交待完情况后,冯明和邢帆向方玉珍布置了任务:要方玉珍日夜开着手机,为确保方的安全,决定安排她住进可靠的宾馆,并派女警员日夜相陪。

两天后,林道椰又给方玉珍来了电话。电话号码讯息显示,他在湖北武汉。

李润合副局长带着邢帆等干警,直飞武汉,跟踪追击吉红丰、林道椰两人。通过复杂艰苦的排查寻找,1998年2月26日晚上9时,作案逃跑近五个月、化了名找了妓女伪装夫妻的吉红丰、林道椰,被侦查人员在湖北襄樊市银都酒店逮捕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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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日,案犯被押回海口。

方玉珍完成了特殊使命,她解脱了。当她与干警告别的时候,她说今后要好好做人,走好路。

一场追捕战中出现的两个女人,她们不仅仅留下两个故事,还给人们留下如何做人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