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TGA年度游戏不是《黑神话：悟空》？
文｜星晖
编｜园长
“And The Game of the Year is……Astro Bot.”
9个小时前，在洛杉矶的夜色里，被称作“游戏界奥斯卡”的TGA（The Game Awards）十周年颁奖典礼落下帷幕。
随着前一届大奖得主《博德之门3》的制作人Swen Vincke念出结果，TGA2024年度游戏总算尘埃落定，由索尼发行的动作冒险新作《宇宙机器人》最终捧起了这座沉甸甸的奖杯。
于是，大洋彼岸守在直播间里的无数中国玩家，只得接受眼前远谈不上圆满的结果——尽管《黑神话：悟空》摘得了玩家之声及最佳动作游戏两项荣誉，却遗憾地与最具分量的年度游戏大奖失之交臂。
《黑神话：悟空》获最佳动作游戏，图源B站
舆论风暴随之爆发。一时间，多个TGA相关词条登上了各大中文社交平台的热搜榜单，表达不满与嘲弄的梗图飞快传播，漩涡中心的“TGA”几乎成了一个与“笑话”并提的关键词。
此刻，所有争议都绕不开同一个命题：为什么TGA没有把年度游戏颁给《黑神话：悟空》？
“计划有变，准备夺冠！”
北京时间12月13日上午，在最终大奖揭晓之前的几个小时里，B站官方直播间的弹幕氛围其实颇为乐观。每当有《黑神话：悟空》所入围的奖项被颁给其他游戏时，便会有网友半调侃半真心地发出上述评论，似乎越是“陪跑”越是兴奋。
那时，玩家们朴素地期待着《黑神话：悟空》征服TGA，延续这个自夏日以来一次次鼓舞国人的“爽文”故事。所以大伙愿意将TGA的“端水”式分奖，理解成《黑神话：悟空》拿下头奖前的蛛丝马迹、必要铺垫。
当然，后来我们才意识到，原来这杯水不是留给猴子，而是预备给机器人喝的。
只是问题在于，机器人压根不喝水，正如此刻遭遇群嘲的《宇宙机器人》（被认为）不该获封年度游戏。
凭一个问号登上热搜的Epic，图源微博
那么，这个“战胜”了齐天大圣的小小机器人，到底是何来头？
作为一款正儿八经的索尼第一方作品，《宇宙机器人》以跳跃闯关为主要玩法，有着卡通化的面貌与颇具创意的3D冒险设计，触感反馈的新鲜体验更是备受好评。
只是从当下的争议来看，这些亮点尚不足以支撑起人们对“年度游戏”的想象。
一方面，与《黑神话：悟空》等3A游戏的拟真画面相比，《宇宙机器人》少了几分严肃的视觉冲击力，外观更像是一份小甜点。这也是为什么，它被不少失望的网友贬作“4399小游戏”。
《宇宙机器人》的画面风格，图源网络
另一方面，这一作品自身的体量与销量都存在一定局限性，从而衍生了不少与“年度游戏”头衔反差颇大的“笑话”。
比如，“你只要在TGA颁奖前半个小时开始玩‘小机器人’，就能在颁奖的时候玩完。”这句广为流传的评论虽然有些夸张，但的确反映了《宇宙机器人》和其他候选者之间的可玩时长差距。
销量方面，由于《宇宙机器人》是PlayStation 5独占游戏，且其在这一平台上也算不上热销的第一梯队。故而人们普遍怀疑，这可能是十年来销量最低的TGA年度游戏。 更别说，它的对手还是Steam销量早已超过2000万的《黑神话：悟空》，对比之下就更扎眼了。
玩家社区对《宇宙机器人》人气的调侃，图源网络
说到底，玩家们眼中最实至名归的“年度游戏”，应该是一部在商业影响力与游戏可玩性上都丝毫不露破绽的作品，例如当年众望所归的《塞尔达传说：旷野之息》。而乍一看轻飘飘的《宇宙机器人》，显然还不具备那样的说服力。
那么，《宇宙机器人》的得奖，是西方奖项刻意打压《黑神话：悟空》的结果吗？
这样的结论并不全然公允。更准确地说，《宇宙机器人》其实是被TGA规则所选中的产物——那套东西方之间、玩家媒体之间话语权高低分明的固有体系，才是决定《黑神话：悟空》与《宇宙机器人》迥异奖运的直接因素。
有趣的是，早在《宇宙机器人》发售时，就曾有玩家做出过“预言家”一般的判断。9月7日，一名B站游戏区博主曾上传一支视频，标题为“今年TGA年度最佳应该就是宇宙机器人了”。
3个月后，就在TGA颁奖典礼揭晓谜底的几分钟内，海量观众涌入了这支老视频，同时观看人数一度飙升至数万人。
2.6万人正在看的“预言家”，图源B站
以事后诸葛亮的眼光来看，我们很容易理解这位博主做出推测的关键理由——《宇宙机器人》有着更出色的媒体口碑，自然更匹配“媒体奖”属性浓烈的TGA。
要知道，当初这款游戏的媒体评分解禁时，Metacritic平均得分高达94分，并且被收录的84篇评测均为好评，无一差评或中评。相比之下，《黑神话：悟空》最初的Metacritic平均得分仅为84分，落后小机器人一个身位。
而TGA年度游戏的评选，又一向以游戏媒体为主导角色。具体到规则层面，奖项的提名工作由100多家游戏媒体与机构组成的评审团负责，在后续投票环节，评审团也占据着高达90%的权重，剩余10%的玩家投票几乎影响不了大局。
与此同时，根据历届评审团名单来看，尽管TGA有意识地去覆盖全球各个游戏市场，包括第三世界，但传统欧美强势媒体仍然牢牢占据着上风。因此你可以想见，评审团里能托举《黑神话：悟空》这款中国游戏的“娘家人”，恐怕不会太多。
事实上，从第四届TGA算起，A9VG 才作为第一家中国媒体加入评审团，哪怕是到了2024年的现在，有评审资格的中国媒体也是一只手便数得过来了。同时，汇聚游戏业巨头、负责指导TGA发展前景的顾问委员会中，目前亦仅有一名来自中国的厂商代表，即2018年加入委员会的腾讯集团高级副总裁马晓轶。
因此，对于评委团里的多数人而言，文化背景相对陌生的《黑神话：悟空》并不是一个多么亲切的选项。这一点，你从它84分的Metacritic开分就能看得出了。
而且需要承认的是，尽管《黑神话：悟空》对于中国游戏而言具备“从无到有”的重大意义，但其玩法系统在世界游戏序列中并不具备明显的独创性。当然，要求刚刚起步的我们一口吃成个胖子，本就是件过于苛刻的事情。
参照来看，至少《宇宙机器人》对手柄反馈的创新探索——尽管目前许多玩家并不买账——还算在一定程度上契合了TGA一以贯之的求新风向。它好歹给了评委们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所以其取胜也就不难理解了。
极具想象力的手柄反馈设计，图源B站
只是当下，你我都很清楚，没有拿到TGA年度游戏，并不意味着《黑神话：悟空》的失败。中国游戏人的崛起、中国游戏业的成长，早就不需要一袭袈裟来证明。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TGA的组织者们未必不想把大奖颁给《黑神话：悟空》。因为归根到底，TGA既是荣誉，也是一门生意。
前不久，科隆展播片费涨价的消息曾引起海内外不少讨论。相似的，TGA的颁奖典礼也是由众多宣发营销任务串联起来的，看广告的时间甚至比宣布获奖结果长得多。
本质上，每支游戏预告片的商业利益，都建立在奖项热度的基础上。正因如此，日渐壮大、声势惊人的中国市场，自然而然会成为TGA不得不重视的关键阵地。
2018年，通过在中国的B站、虎牙、斗鱼等直播渠道进行转播，TGA的全球观看人数大涨超千万量级，同时这也是马晓轶加入TGA顾问委员会的标志性节点。此后，TGA的观看人数一路走高，去年更是突破了一亿大关。
到了这一届，TGA对于中国观众的殷勤肉眼可见。颁奖预热节点，TGA创始人Geoff Keighley与官方团队接连入驻了抖音、知乎、小红书等诸多中国互联网平台，看上去比谁都清楚中国观众聚集在哪。
TGA的宣传攻势，图源小红书
如今，在商业诉求驱动TGA入华的大背景下，TGA的媒体奖内核，反倒成了那个导致其中文舆论翻车、奖项声望大跌的错位因素。评审团的话语权或许尚未完成交接，但世界游戏业的格局早已今非昔比。
在TGA十周年典礼的最高潮，真正应该替这个年度游戏感到不合时宜的人，恐怕并非听见《宇宙机器人》名字时面露笑意的冯骥。
——与其说是《黑神话：悟空》错过了年度游戏，不如说是TGA错过了《黑神话：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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