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辛永健
他得了老年痴呆病,学名叫阿尔茨海默症。他没告诉远在国外的女儿。
自从老伴儿去世以后,家里就是他一个人过。
他知道这个病的严重性,晚期痴呆,生活不能自理。
他心里好难受,做梦也没想到会得这种病。
医生给他开了药,说是吃了可以延缓病情。
他一边按照医嘱吃药,一边琢磨着今后该怎么办。
将来病情发展到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让女儿回来伺候自己吗?女儿在国外很忙,还有三个孩子需要照顾,不能再给她添乱。
请个保姆照顾自己?自己那点工资怎么请得起保姆。
靠吃药?吃药只能延缓,不能治愈。
找个老伴儿?没病的时候没找,现在有病了找,谁干呀。
他陷入冥思苦想之中。
这天,他在手机上看到一个视频,一个日本女人,得了不治之症,在家人的陪同下,去瑞士施行了安乐死。
他受到了启发。自己得的不也是不治之症嘛,干脆学她去瑞士安乐死吧。可是,去瑞士安乐死需要很大的一笔钱,他去不起。
思来想去,既然没法儿去瑞士安乐死,那干脆就在家门口自杀吧,自杀不需要什么成本。
想到要自杀,他悲从中来。活了这么大岁数,不能善始善终,竟然需要靠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以自己未来的状况,如果像傻子一样的没有尊严地活着,给别人添乱,还不如自杀,一了百了。
想归想,真要下决心自杀还是不容易的。
落日黄昏。他趴在自家的阳台上,看着楼下面车水马龙灯火辉煌,更觉得自己的孤独、凄凉与无耐。
冬去春来,一晃又过了一年。他的病情又严重了一些,出现了间歇性失忆的情况。
他想,是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了。他决定在完全丧失自理能力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决心已定,接着就是考虑采取什么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用刀割腕或者扎脖子?平时感冒打个屁股针他都害怕得要命,哪有胆量用刀割腕或扎脖子呀。
用绳子上吊?绳子勒住脖子喘不上来气,脸都憋紫了太难受,而且舌头伸出来老长,太吓人了。
跳楼?从矮楼跳下去,如果摔不死,摔成个残废就麻烦了。从高楼上跳下去,摔成肉饼,七窍流血,惨不忍睹。搞不好再砸到行人或车辆上,给别人带来了灾难,也给女儿添了大麻烦了。
最后想到了吃安眠药。吃安眠药好,不遭罪,不吓人,直接就睡过去了。但不能在家死,毁坏了房子的名声,后面的人没法儿住了,卖也没人买了。
一切都想好了以后,他就开始准备了。他把家里的物品进行了分类,送人的送人,卖的卖,留下必需品,其它的都丢掉了。
东西收拾完,他就去城市的周边转悠,为自己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
经过几天的努力,他在郊边找到了一个好地方,那是一处人烟稀少的山上。山上安静,不会有人打扰。
去殡仪馆看老伴儿最后一眼,仔仔细细地给骨灰盒擦了灰。凝视老伴儿的照片,他鼻子发酸眼泪流了下来。
从殡仪馆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药店,他进去买了一瓶安眠药。又在家楼下的小卖店买了一瓶矿泉水。
回到家里,打开衣柜找出来一套洗得干干净净八成新的衣裤。
准备工作很快很顺利地完成了。
这天晚上,他给远在国外的女儿打了个电话,告诉女儿他的存折放在衣柜的抽屉里面,密码是女儿的生日。
女儿很奇怪,问:说这些干什么?得病了吗?
他赶忙说:没什么,就是这个年龄的人,说不好哪天会得病,所以告诉一声。
女儿说:吓我一跳,爸的身体好,不会有事的。
第二天,天气晴朗。上午,他穿上干净的衣服,背上小包义无反顾地走出了家门。
近中午的时候,他来到了郊外的山上。
他找到一片平整的草地坐下,摘下身上的小包放在旁边。
他休息了一会儿,便从小包里掏出安眠药。他眯缝着眼看了一眼药瓶,是一百片的。他打开矿泉水,放到地上。拧开药瓶,把瓶里的安眠药全部倒在手上,拿起矿泉水送到嘴边。
他又停下来,最后环顾了一下这个世界。
四周满眼绿色,虫鸣鸟叫。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之后,他将手中的药全部放到嘴里,用矿泉水咕咚咕咚地送进了肚子里。
吃完药,他把小包当枕头躺下。
眼望天空,他记起来热恋那会儿,曾经和后来成为了他妻子的她,手拉着手躺在草地上,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那会儿的天也是这么高这么蓝。后来,他们有了女儿,一家三口在节假日的时候,经常会到公园里的草地上休闲嬉戏……。
他躺在草地上,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之中,渐渐地睡着了。
几天后,有一对儿恋人爬上山来,发现了一个老男人死在草地上,便赶紧掏出手机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