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3月26日,随着气温的升高,松花江开始解冻。基于我军没有大规模渡江的能力,杜聿明认为北满地区的民主联军不会南下,也不能南下。
于是,在杜聿明的指挥下,国民党军队集结了14个师,重整旗鼓,向南蛮根据地发起了第四次进攻。这一次进攻是四保临江最后一次战役,而在这次战役中,四纵副司令与三纵队司令、政委出现了分歧。
当时曾克林提出三纵、四纵应该集结兵力,然后重点攻击敌暂20师,充分发挥我军兵力的优势,打出一个开头彩。这一方案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但是韩先楚却有不同的意见。韩先楚认为应该先打敌89师,毕竟我军打的就是精锐,打掉敌军精锐可以有效提振士气。
在指挥部中,几乎无人支持韩先楚的作战计划,因为这个计划太冒险了,南满根据地的形势本来就不好,此时应该稳扎稳打,而不是冒险打精锐。四纵作战科长肖剑飞最后提了个建议,那就是把两份作战计划都上交给辽东军区,让首长们做决定。
在关键时刻,林彪一锤定音“打敌八十九师,由韩先楚统一指挥。”林彪不仅批准了韩先楚的作战方案,同时把指挥权交给了韩先楚,可见对韩先楚作战计划的重视!
之后按照韩先楚的作战方针,我军取得了大胜利,十小时歼敌一个师,有效震慑了国民党其他部队。可以说,四保临江的胜利,韩先楚厥功至伟。
今天我们就来看一下韩先楚到底为什么坚持要吃89师?为什么林彪批准了他的作战计划?
四保临江的背景
抗日战争结束之后,共产党军队挺进东北,拉开了解放东北的序幕。
老将对东北眼馋得很,因为这片土地工业发达、人口集中,拿下东北可以有效影响中国战局。于是在老将的指挥下,国民党先后从云南、贵州、四川等地调遣了六十万生力军,同时把国军五大主力中的新六军(廖耀先)、新一军(孙立人)、第五军(杜聿明)全部投放到东北战场,杜聿明、陈诚先后负责东北战场的军事指挥。
无论是军队人数、主力部队、负责长官,都充分体现了国民党对东北地区的重视,以及东北民主联军、东野所面对的险恶局面。
在当时国民党实施的军事方针就是“南攻北守,先南后北”,在这种军事方针下,南满根据地岌岌可危,我军甚至一度想放弃南满根据地,让南满地区的部队全部撤到北满、东满。
关键时刻陈云算了一笔经济账,他认为如果部队撤退的话,撤退途中会造成上万损失,而且撤退之后敌人还会全心全意对付北满地区,北满可能保不住;如果部队不撤退,那么南满地区可能会损失一半,甚至五分之四,但是南满根据地可以有效牵制国民党军,为北满争取生存空间。
当时以松辽一带为分水岭,我军主力在北满(四平以北的广大地区),南满根据地(长白山地区)的兵力并不多。放弃南满,我军将会面临更险恶的局面,坚守南满,那南满根据地注定要过极为艰难的日子,要面对物资匮乏以及国民党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在冬天的时候,松花江上冻,那么北满地区的部队还能策应、支援南满根据地。但是一旦开春,那么我军无法大规模渡江,南满就陷入“独木难支”的局面。
这就是四保临江的大背景。
在这种极为艰难时期,南满根据地最终选择保留,陈云兼任南满(辽东)分局书记、辽东军区政治委员,肖劲光担任辽东军区司令员,南满分局副书记。在陈云、肖劲光的领导下,南满地区迎来了四保临江战役。而这一场战役,至关重要,关系南满根据地存留,关系到我军数万战士的生死存亡。
在前三次临江保卫战时,北满地区尽可能支援了南满地区的作战:一保临江时北满部队在焦家岭、其塔木地区还歼灭了国民党新一军的两个团;二保临江时北满部队策应四纵攻克本溪、抚顺等多个据点;三保临江时北满围攻德惠地区,牵制了长春守军第88师(抗日时期的德械师)、新一军主力(国军五大主力之一)。
但是在四保临江时,北满没有办法再帮忙了,原因我们在上面提到了,随着江水解冻,北满部队很难南下策应南满。我在这里提这么多,就是为了说明四保临江的重要性,这一点也涉及到曾克林与韩先楚的分歧。
曾克林、韩先楚的分歧
四保临江时期,辽东军区决定成立一个临时指挥所,指挥所联合指挥三纵、四纵。由于这次四纵属于配合三纵行动,所以以三纵司令曾克林为主,四纵副司令韩先楚为辅,指挥所设在三纵。
在指挥所中,曾克林、韩先楚就目前的军事行动产生了分歧。
曾克林认为应该先打敌暂20师,原因如下:
1、大背景不利于我军,所以我军应该稳扎稳打,先从国军中的“杂牌系”入手,由轻到重;
2、暂20师是滇系武装,并没有换装美械,战斗力较弱,适合对它动刀;
3、暂20师的位处于蒋军兵团侧翼,我军可以先从侧翼寻求突破,一旦突破,我军就可以兵锋直指敌人心脏,便于扩大战果,同时也便于撤退。
韩先楚认为应该先打敌89师,原因如下:
1、我军的大背景战略是“不打就不打,一打就要吃掉”,拼尽力量吃掉敌人的一支精锐部队,那南满根据地、北满根据地就少一个敌人,多一份生存机会;
2、敌89师虽然配备了美械,但也正是因此敌89师骄傲自满,容易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此时如果不打掉这个“新来的”,等它有了在东北的实战经验,再打就不好打了;
3、敌89师急功近利,与其他几只蒋军部队距离较远,我军可以根据敌人骄傲自满的特点来设伏击圈,来一个请君入瓮。
首先我介绍一下这两支部队。
暂20师:
暂20师虽然是杂牌部队,但是这支部队要是论保命能力,那可真是一绝,其保命能力绝对不只是二流、三流那么简单。因为这支部队是滇系武装,而滇系最注重的一点就是保命!论防御能力,滇系武装在中国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流。
重制式教练,缺乏政治教育,黑暗专制,绝对服从,带兵老一套,阶级服从严格,长于阵地战和山地战,士兵均经过严格的训练,军事技术训练极好,能吃苦耐劳,善爬山,能死守阵地,在严重情况下,没有命令,能死守不退,缺乏灵活性和机动性,作战团结,乡土观念重。一般说来,部队战斗力是很好的,中、下级军官和士兵都是特好的,最大的缺点,是高级指挥员太差。-《滇军概况》
这是我军对滇系武装的评价,在死守阵地这一块,滇系比蒋军一般嫡系部队都要好。无论是“打不死”的184师还是坚守长春的60军,都很能体现出滇系部队的防御能力。(ps:投诚的事另说,因为当时老蒋处处排挤滇系,云南王龙云都被搞了,这件事伤了滇军的心,外加上卢汉曾经交代过滇系不要被蒋介石所利用,保命第一)
所以先吃暂20师,这未必就是一个好决定。暂20师绝对不是那种一触即溃的部队,所以必然要在这浪费许久时间,等吃下暂20师了,敌人的包围圈已经做好了,这样还怎么打?这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第89师:
第89师是汤恩伯的起家部队,对,就是那个“水旱蝗汤”的汤恩伯。
抗日战争时期,这支部队成了国军主力师之一,战斗力不俗。解放战争时期,汤恩的伯地位提高之后,部队换装美械。
这支部队比不过国军五大主力,也不算太精锐,在国军部队中应该能算二流部队。
但是这支部队骄横自满,自视清高,看不起那些杂牌军,所以一直想要抢头功。也正是因此,韩先楚才决定先打第89师。
而且这支部队是刚从热河过来的,不知道我军的具体情况,他们对共产党军队的认知仍旧停留在抗战时期,甚至可以说红军时期。现在我军不同寻常,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第89师在中间,一旦打起来,敌人左翼、右翼部队会来支援,但是这点问题不大。南路的新22师、52军距离较远,分段阻击一下,就能撑到战争结束;北路的暂20师、184师是滇系武装,思想上太愿意支援国军嫡系,同时行动上也不擅长突袭战,三纵可以让9师顶住。
这就是曾克林与韩先楚的分歧,两位指挥官围绕着军事作战计划产生了分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考虑到韩先楚的计划太过冒险,所以指挥所的众人纷纷支持曾克林的作战计划,支持韩先楚的只有两个师级干部。
到最后四纵作战科长肖剑飞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把两份作战计划电报军区,让领导决定。
林彪批准韩先楚作战方针
计划送到林彪那里,林彪批准了韩先楚的作战方针,先打敌89师,同时把联合指挥所的指挥权移交给韩先楚,由韩先楚指挥。
林彪的批准是有原因的,绝对不是心血来潮。
我们翻翻韩先楚将军的战绩,我们能发现两条重要战绩,其一就是鞍海战役,其二就是新开岭战役。
鞍海战役时,第四纵队是由纵队副司令员韩先楚所指挥的。在这一场战役中,四纵围攻海城守军。海城守军是第60军的184师,是滇系武装,师长潘朔端。
海城守军防御能力非凡,战斗于1946年5月24日打响,一直打到30日潘朔端宣布起义。打了整整六天时间,最后我军统计战果,毙敌伤俘3300人、2700人起义。
如果不是因为韩先楚用政治攻势迫降潘朔端,那么这场战争的时间肯定还会更长,打个十天半月完全是有可能的。而且随着国民党的援兵陆续赶来,说不定还拿不下184师。
韩先楚最清楚滇系武装的防御能力以及滇系武装对国军嫡系的态度。为啥他建议先打第89师?就是因为他预测暂20师不会卖命支援第89师,毕竟当年滇系184师被围攻的时候国军嫡系也没有大力支援。
说完鞍海战役我们再说说新开岭战役。新开岭战役的指挥官是胡奇才,韩先楚听从指挥,参与了此次战役。
新开岭的国军部队师25师,关麟征、杜聿明的部队,抗日战争时期换装德械,解放战争时换美械师。在历史上,25师与红军作战,胜多败少。
论其战斗力,次于五大主力,但是在国军部队中绝对是一流部队。而且25师以突袭战扬名,绰号“千里驹”,是一把闪电快刀,曾经连续七天强行军九百公里驰援长城抗战。
在这场战斗中,胡奇才坚持进攻,最终歼灭了25师。这是东北民主联军在解放战争中一次作战就歼敌一个师的先例,意义非凡。
韩先楚参与了此次进攻,所以对国军精锐师的战斗力有一个深刻体会,同时对兵贵神速也有了一定的理解。从此以后,韩先楚也开始以突袭扬名,绰号“旋风司令”。
不管是对国军精锐部队作战还是对滇系武装作战,韩先楚都有充分的实战经验,这一点是曾克林所不具备的。所以林彪才支持韩先楚的作战方针,同时韩先楚也没有辜负领导的期望,取得了大胜利。
柳南大捷的胜利
1947年4月1日,韩先楚开始布局,一张针对第89师的天罗地网缓缓成型。
韩先楚的部署:
1、第三纵队八师负责阻击第89师;
2、第三纵队七师负责从右翼进攻第89师;
3、第四纵队十师负责从左翼进攻第89师;
4、第三纵九师负责截断第89师的退路,同时全力阻止敌人从柳南方向支援第89师;
从部署上看,南满四个师负责围攻国军第89师。虽然兵法有“十倍围之”的说法,但是现在的韩先楚显然不打算按照兵法来打仗,毕竟当时南满哪有十个师给他指挥,而且用十个师进攻一个师,岂不是大材小用。
韩先楚利用敌人骄傲自满的弱点,用小股部队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然后把敌人引诱到实先设置好的包围圈内(红石、三源浦)。
我们在上面说过了,敌人是从热河调过来的部队,对我军以及对南满地区地形的认知十分差,他们仍旧认为自己遇到了“土八路”,认为我军部队还像红军一样弱小。为了抢夺头功,第89师脱离了国军友邻部队,轻军突进。
敌89师师长万宅仁认为我军是在掩护主力部队撤退,所以调遣了火炮部队、飞机支援,但是由于飞机夜晚不好轰炸,所以就把攻击时间定在了3日早上六点。
没想到我军也定的是这个时间,时间一到,敌人飞机还没起飞,我军的炮弹就密集落到第89师的阵地上。
经过数十分钟的炮火洗礼,国军战士躲在防线里不敢冒头,而我军战士迅速展开穿插攻势,兵锋直指敌军师部。敌人师部指挥所乱成一团,根本无力组织部队反击。犹如神兵天降的战士们迅速包围师部,生俘第89师副师长张孝堂以及一众指挥官。师部被袭击之后,国军迅速崩溃,我军势如破竹,只用了10个小时就全歼了敌89师。
此次战果丰厚,我军生俘副师长以及官兵7800人,歼敌七百余人,缴获了一个师的美械。而我军牺牲九人,受伤300多人,创下了东北地区敌我战损比的最高记录。此战报一出,敌我都震惊了。我军震惊的是速度之快、损失之小;敌人震惊的是损失太大,速度太快。
而在这场战斗结束后,暂20师直接回师锦州,52军2师也开始掉头南返,四保临江就这样结束了。这次战争的直接影响就是攻守易形了,南满根据地日渐稳固,东北民主联军从被动一步步掌握主动,拉开了战略反攻、解放东北乃至解放中国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