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市东桥镇境内,在民国初期曾建过一座西塔庵,庵里住着几个尼姑,靠着香火与种菜种粮,勉强度日。

1938年,徐州会战失利后,新四军挺进江苏敌后开辟根据地进行斗争。有一次,一队新四军伤员被日军追杀逃到这里,多亏了庵里几个尼姑的掩护,才成功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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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四军挺进苏南

但这件事还是被鬼子知晓,庵里的尼姑因此被吊在树上严刑拷打,后来,鬼子还将她们全部杀害扔进了院内的枯井中。

那夜庵里传出的惨叫声,让附近村民不寒而栗,甚至有人传说庵里闹鬼。从此,西塔庵就空了下来,因为满园荒草人迹罕至,因此成为我党交通员的一个秘密联络地点,有许多情报被从这里周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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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11月15日,已经是夜里的十一点钟,农村寒冬的夜半,寂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此时,正有一名男子,猫着腰蹲在庵里的大门后面。

此人名叫汤文伯,是苏西区武工队东桥武工小组的成员,1923年出生,高中文化程度。

说起武工队,大部分人的印象都是抗战时期,但其实解放时期武工队也是大量存在的。他们主要活跃在未解放区或者刚解放的地区,因为时常与敌人近距离斗智斗勇,因此他们个个身怀绝技反应灵敏,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

今夜,汤文伯是奉了武工队长周志敏的命令,在这里与一个叫做陆阿夯的人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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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志敏

陆阿夯出生于1904年,已经40出头,就是这东桥镇汤埂村人士,他是在抗战中就已经参加了武工队的老队员了。抗日胜利后没有将他调往别处,就在本地继续情报工作两人都是老队员,干情报几年从未出过差错,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每月的1号、15号和月底最后一天,都是他们联络的日子,怎么今天他早早等候在此,陆阿夯反而会迟到呢?

左等右等,一直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见到人,这可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难道说陆阿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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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后武工队

思来想去,汤文伯越想越担心,若是陆阿夯半路遇到了敌人,或者被敌人跟踪,那么他还按以往的约定躲在院子里,岂不是到时候两个人被人截住去路,逃都没处可逃?

交通员接头,都是有事先约定的。他们的约定,便是接信人提前躲进庵子里,把门从里反锁上,然后送信人对暗号,暗号对上了,才能交换情报。

他们的暗号,以敲门的声音为准,“当-------当当”,一长两短重复两遍,非常有规律,

半个小时没见陆阿夯,越想越觉得不妥,汤文伯于是便悄悄越墙出了院子。之后,他就躲在庵西边的一棵大松树下。一则这棵树有合抱之粗,夜色昏暗方便藏身,再则这棵树距离庵门很近,就算来人看不清楚,他也可以听清楚对方的敲门暗号。

汤文伯躲在大树后面,又是等了很长时间,他的腿都蹲得麻木了,也没有人来。

“难道说今夜不会来了?”

又等了小二十分钟,就在汤文伯已经等得毫无信心时,“当------当当”,竟突然响起了熟悉的敲门声,那么有规律,与以往一模一样。

那一刻,汤文伯就想马上冲出去,因为等得不耐烦,因为想知道陆阿夯到底为何迟到那么久。但是,刚站起来,他便迟疑了,陆阿夯迟到了那么久,难保路上不会出什么事,夜色太黑看不清楚,若是有埋伏就麻烦了!

他又仔细思索起来。若说陆阿夯这个人,他是断不会出卖同志的,经过近10年战斗的老党员,品性是绝对有保障的,且他的父亲就是被敌人杀害,他怎么能投靠杀父仇人呢?这实在说不过去。

仔细想了又想,汤文伯又认为是自己太过小心多虑了,于是从大树后面小心翼翼走出来,一步两步,慢慢的向西塔庵的大门处靠近。

没想到才走出五六米远,突然对面“刺啦”一声,亮起一点火光,紧接着是指甲盖大小的光团明明灭灭,并飘来一股熟悉的气味。

汤文伯立刻意识到不对劲,闪身趴进了旁边的草丛中。

他又开始对此事进行了思索。陆阿夯已经做情报数年,接头时为了安全禁止点火的规定,他难道不知道?再者,陆阿夯不是烟酒不沾吗?难道是他委托了别人来送信,这人等不及所以吸根烟?但找人替代,这也是组织不允许的呀!

汤文伯不禁又想起一件往事。

有一次,我军大败蒋军,得了不少的战利品,汤文伯也分到了几包香烟,看样子还很高档。汤文伯于是就想着,也拿给老朋友两包分享分享,结果陆阿夯还拒绝了,说早就戒了。

问他为什么,陆阿夯则一脸甜蜜自豪地说:“你看我丑吗?别看我又老又丑,俺家女人你是没见过,比我小十几岁不说,还特别漂亮。她不让我抽烟喝酒,那我就烟酒不沾,她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她可是我的命--------”

想到这里,汤文伯猛打一个激灵,瞬间便明白过来:陆阿夯是条硬汉,他不会出卖组织,但他是个有软肋的人,若是敌人抓住了他的老婆威胁他,那恐怕不好说了。

还好没有贸然出来,汤文伯决定继续趴在草丛中观察观察再说,若是敌人,他也还有逃跑撤退的机会,若是陆阿夯真有急事遣了别人来送信,那必定来人只有一个,他也不能错过这封情报。

又等了一会儿,果然还是对方等不及,不但又刺啦亮起了一根烟,两朵指甲盖般的火团忽明忽暗,竟然还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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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照

“班长,这姓陆的不会耍我们吧?我看根本就没人。”

“耍我们?他那么紧张自己的婆娘,他敢?你不要着急,须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等等,人肯定会来的!”

两个人肆无忌惮的聊了几句,汤文伯虽然没听太清楚,但也明白个大概。陆阿夯就是因为被人威胁出卖了自己,现在,敌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准备捉拿自己了。

趁着夜色深沉,还没有被敌人发现,要赶紧逃才行。如此想着,汤文伯也不敢怠慢,从草丛中慢慢转身,向西面方向匍匐前进,待走远一些后,才敢站起来撒腿狂奔。

但冬日的夜里格外寂静,且草丛中,掉落进许多碎小的干树枝,路又坑洼不平,汤文伯跑得稍微快了一些,便发出声响,让敌人给发现了。

“快追,西边有人。”

话音刚落,嗖嗖嗖一颗颗子弹便已袭来,因为距离较远,没有打中。汤文伯快速奔跑着,冲向村子后面的田埂之内,这个季节,还有一些农户地里的黄豆萁没有收割,豆萁稠密的枝叶能够作为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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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豆地

但敌人人多,眼看就快追上来,又担心被流弹打中,在跑出一段距离后,发现一处田埂旁有深沟,汤文伯便干脆翻身躲了进去。

深沟之外有茂密的豆萁沙沙摇曳,不容易被发现。他从腰间摸出了手枪和手榴弹。

汤文伯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绝不做俘虏,如果被发现,就同归于尽-------

夜黑风高,成片的豆萁沙沙作响,敌人虽然人多,但一时也找不出来。

“人怎么突然不见了,都给我好好找找!”

敌人在附近来回搜索,汤文伯就静静地藏身在田沟之中纹丝不动,一直找了两个多小时,敌人终于没有耐心了。有人嚷嚷着说:“都找了几遍了,那人肯定没有藏在这里,我们还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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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确保敌人不会故意设计杀回马枪,汤文伯又继续在沟中藏了很久才出来,出来后便直奔根据地而去。

因为机智又足够细心,汤文伯总算逃出生天。日后每每回忆起这一夜,他依旧感觉惊心动魄。一直到多年后退职回乡,与人说起此事他仍是感慨万千:

“那天晚上,我走错一步就要当烈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