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成化二十三年(公元1487年)六月,大明朝廷命镇远侯顾溥充正使,持节册封兰州肃藩汾川王朱贡錝为肃王。这位汾川王殿下现年三十一岁,其父肃简王朱禄埤早在八年前便已经去世,为何他时至今日才能袭封王爵呢?
两个月前,朱贡錝的嫡母:肃简王妃樊氏上奏朝廷,称这位汾川王已经“改过自新”,希望朝廷给一个机会,不要让肃王一脉断了传承。当时明宪宗朱见深已经病体沉重,故而大发慈悲,允许朱贡錝袭封肃王。
贡錝乃肃简王庶长子。王薨,应袭封。成化十七年坐事停袭,革其半禄。至是简王妃樊氏奏其改过自新,欲乞进封。上从之,命仍革半禄。—《明宪宗实录卷二百七十七》
那么朱贡錝到底犯了什么事,让他险些丢了亲王爵位呢?其实和一名王府宦官有关。
一时冲动险丢王爵
- 三代单传
明代的首封肃王朱楧,是开国太祖朱元璋第十四子,洪武十一年(1378年)封为汉王,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改封肃王,封国陕西甘州(今甘肃张掖)。
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朱楧奉旨之国,但由于当时陕西各卫调戍士马未集,只能先暂时驻扎于平凉。一直到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朱楧才率领肃王府甘州三护卫之国甘州。
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朱元璋驾崩,遗诏皇太孙朱允炆继位。新天子皇帝宝座还没坐热,便开始了风风火火的暴力削藩。肃王为求自保,向朝廷奏请内迁至兰州,明朝在河西走廊的影响力就此一蹶不振。
永乐十七年(1419年)朱楧去世,谥曰庄。永乐二十二年(公元1424年),肃庄王庶长子朱赡焰袭封肃王,天顺八年(1464年)去世,谥曰康。成化四年(1468年),肃康王庶长子洵阳王朱禄埤进封肃王,成化十五年(1479年)去世,谥曰简。
朱贡錝,肃简王庶长子,先封汾川王。因受风疾困扰,肃简王晚年行动不便,故而将王府中的众多礼仪性事务都交给了独生子朱贡錝。
庚寅,肃王禄埤奏:“比年风疾复加,艰于动止。其本府所行事仪,乞令庶长男汾川王暂代。”从之。—《明宪宗实录卷八十九》
这里我们要提一句,自庄王、康王再到简王,都只有一个独生子,所以肃藩是典型的三代单传,王位传承极其危险。
肃简王的具体去世时间,《宪宗实录》其实并没有记载。但是朱贡錝在成化十五年(1479年)十月的时候上奏朝廷,称本府用度窘迫,希望将父王薨逝后停支的六个月禄米仍旧赐给,以资丧事所用,宪宗予以了特许。从这里的透露的信息分析,肃简王的去世时间应该在当年六月。
上曰:“朕于宗藩笃念亲亲之谊,每事务从优厚。今汾川王、西鄂王妃俱乞给停支禄米,以资丧葬之费。览奏不觉怃然,其悉如所请给之。”—《明宪宗实录卷一百九十五》
- 一时冲动
简王在世之时,王府承奉副霍兴极受宠信,甚至连朱贡錝这根肃藩独苗都不放在眼里,史称“恃旧宠专恣”,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
甘州中护卫经历(负责处理往来文移事宜的小官)朱盛、良医副丁南,出入王府之际,多次被霍兴“挫辱”。问题是朱盛精于术法,丁南妙手仁心,都是朱贡錝面前的红人。现在老板换了新人,二人自然借机打霍兴的小报告。
明代亲王府内的宦官机构,称为承奉司,设承奉正(正六品)、承奉副(从六品)各一人。对于霍兴这位倚老卖老的阉人,朱贡錝厌恶已久,当即下令将其关押起来,并且不许送饭。镇守太监李杰、署都指挥佥事刘瑛对此不闻不问,听任霍兴在牢中饿死。
霍兴毕竟算是朝廷的人,莫名其妙死了以后必然要给一个交代。朱贡錝虽然声称霍兴是病死,但朝廷依然派了太监萧敬、大理寺少卿冯贯、锦衣卫指挥孙瓒进驻兰州,对此事展开彻查。最终朱盛、丁南二人充军发配,朱贡錝则被剥夺继承权并革去一半禄米。
上以盛、南教王禁死职官,杖之百,发四川松潘边卫充军。贡錝不准封进,革禄米之半,下敕切责。—《明宪宗实录卷二百二十一》
前文说过,肃藩三代单传,朱贡錝若是被废黜,连个可以袭封的旁支宗室都没有。所以简王妃樊氏为庶子出面求情,才让朱贡錝得以袭封肃王。
最长寿肃王
袭封肃王之后,朱贡錝做的第一件事是讨要自己的岁禄。肃王一脉的岁禄本来就只有一千石,和《皇明祖训》中明文规定的亲王岁禄万石相差甚远。当年犯事之时革去一半,袭封肃王之后依然没有恢复。趁着宪宗驾崩,孝宗朱祐樘即位的契机,朱贡錝上奏为自己求情,得到了新天子的同意。
癸亥,命岁给肃王贡錝禄米一千石,本色七分、折色三分。王前为汾川王时尝有罪,革禄米之半。既进封肃王,诏仍半给。至是王乞全给,故有是命。—《明孝宗实录卷七》
不过肃王的岁禄虽低,却有着自己的马场,其数量众多的战马一直都为朝廷所觊觎。
明朝初年的时候,朝廷在陕西境内设有陕西行太仆寺、甘肃行太仆寺、平凉苑马寺、甘肃苑马寺等机构管理马政。随着武备的松弛,这些机构大多被裁撤,位于临洮府的熙春监、康乐苑等监苑,被肃藩趁机占为己有。
弘治十八年(公元1505年)正月,陕西苑马寺卿车霆上奏朝廷,对肃王展开弹劾,请求由陕西巡抚都御史杨一清对此进行清查。杨一清,成化八年(公元1472年)进士,此时以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官职巡抚陕西,督理马政,平定边疆,弹劾贪官,可谓是声威赫赫。朱贡錝不敢对抗,乖乖交出多拿多占的马场。
乞敕兵部移文都御史杨一清,委官履亩清查,属之安定苑,专以牧洮河西宁茶马。庶草场得复原额,而西马亦得顺水土之性。兵部覆奏,命一清勘处以闻。—《明孝宗实录卷二百二十》
- 熬死世子
肃王妃杨氏,西城兵马副指挥杨胜之女,原封汾川王妃,成化二十三年(公元1487年)进封肃王妃,生育嫡子一人:朱真淤。
和父王一样,朱贡錝的身子骨也不怎么好,单从史书的记载来看,皇帝就曾经多次给这位肃王赐药。比如孝宗朱祐樘赐天竺黄等药,武宗朱厚照赐沉香片脑、木香、檀香诸药。但是即便如此,这位肃王殿下还是以一己之力,打破了肃藩三代单传,随时随地可能绝嗣的尴尬。
朱贡錝共六子:嫡长子肃世子朱真淤、庶次子淳化王朱真泓、庶第三子铅山王朱真瀞、庶第四子金坛王朱真洵、庶第五子会宁王朱真润、庶第六子延长王朱真滰。
自弘治十四年(公元1501年)起,世子朱真淤便因为父王有疾在身,代为执掌肃国之事。
辛酉,肃王贡錝有疾,请令世子真淤干理国事,岁时代为行礼。从之。—《明孝宗实录卷一百八十二》
嘉靖五年(1526年),肃世子朱真淤去世,享年五十二岁,谥曰安和。这位安和世子也够悲催的,这个年纪实际上比绝大部分亲王的年龄都要大,但却还是没能袭爵。
朱真淤的生育能力和朱贡錝相仿,共有七个儿子,其中嫡长子朱弼桓深受祖父喜爱。正德六年(公元1511年)的时候,朱贡錝上奏朝廷,请武宗皇帝赐《四书大全》、《孝顺事实》给自己的嫡长孙。
然而在朱弼桓早逝,朱真淤去世之后,朱贡錝不知道是不是年老昏聩,对嫡次孙朱弼桄百般瞧不上眼,竟然请求让次子淳化王朱真泓“暂代行礼”。肃王殿下给出的理由是“世孙尚幼”,全然不顾朱弼桓此时已经二十九岁的事实。
丙子,肃王贡錝先以年老,奏令世子真淤代行迎送诏敕、表笺礼仪。至是真淤卒,世孙尚幼,请以次子淳化王真泓暂代行礼。从之。—《明世宗实录卷八十六》
嘉靖十五年(1536年)七月初五日,肃王朱贡錝去世,享年八十一岁,谥曰恭,谥法“敬顺事上”曰“恭”。
嘉靖十七年(1538年)十二月,朝廷正式册封肃恭王嫡孙朱弼桄为肃王。嘉靖二十年(公元1541年)九月,安和世子朱真淤被追封为肃王,谥曰靖。
结语:在肃恭王之前,庄王朱楧四十四岁,康王朱赡焰五十九岁,简王朱禄埤五十九岁。而在恭王之后的历代肃王之中,定王朱弼桄六十三岁,怀王朱绅堵十七岁,另外懿王朱缙(火贵)、宪王朱绅堯、哀王朱识鋐年龄不详,但绝不可能超过恭王。
换句话说,朱贡錝就是历代肃王之中,最为长寿的一位亲王。甚至于以他这个年纪放在整个大明亲王之中,仅次于沈藩沈庄王朱幼㙾,可以排在第二位。
嘉靖九年(公元1530年)十二月,鉴于宗室中有多位年过七十的老寿星:肃王朱贡錝,周藩堵阳王朱同鉣,蜀藩南川王朱申锯,辽藩长阳王朱恩钠,沈藩陵川王诠(釒夢),韩藩襄陵王朱徵钤,晋藩庆成王朱奇浈,世宗朱厚熜下旨赐给他们玺书以及羊酒、币帛。
除了未袭爵时候的那一次冲动,肃恭王此后一直谨小慎微,并无过失,并且凭借一己之力解决了肃藩三代单传的难题,在明代亲王之中也可以称一声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