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晓燕
我叫李娟,十五岁那年我离家出走了。
我出生在一个小渔村,向东出门二百米就是大海。我爹那年娶了比他小八岁的娘。爹长得矮小,木纳.就像那榆木疙瘩。娘从小得了大脑炎后遗症,两腿扭曲地走路趔趔趄趄,村里的人都叫她“歪婆子”。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我的到来使这个家充满了欢声笑语。村里的人编排爹和娘:自从“歪婆子”生了宝贝女儿,走路都带风声,“榆木疙瘩”说话声像高音喇叭。
我是在爹和娘手心里捧着长大的,长得浓眉大眼,小嘴巴甜甜的,不叫人不说话,一改“榆木疙瘩”家不爱说话的基因。街坊邻居大娘婶子都喜欢的不得了。这个大娘指着我娘说,你叫她“歪婆子”,我给你一块糖果;那个婶子指着我爹说,你叫她“榆木疙瘩”我给你个苹果。天真的我跺着脚叫“歪婆子”、“榆木疙瘩”,惹得她们哈哈大笑。这时娘的眼里有泪花闪现,这是上天给她最好的礼物。
逐渐长大的我,有这样的父母,心里生出了自卑感,不知何时,我变成了一个小刺猬,每每有人像小时候那样打趣我,我就疯狂地上身撕打他们。大人小孩几乎都不敢再拿爹和娘跟我开玩笑。
上初中的时候,我勤奋学习,两个班级我总是第一名。我暗暗下决心,一定考上高中、大学,让村里的人刮目想看,让爹娘以我为傲。
我的坐位后面坐了个调皮的男生,那时候我扎了两条大辫子。一天快好放学的时候,那男生把我的辫梢系在椅子的后背上,放学的铃声一响,我站起身,一迈脚连人带椅子都倒在地上,我解开辫子,从地上爬起来,两眼狠狠地瞪着他说:"你怎么这么欺负人?”他歪着头,坏坏地笑道:“歪婆子,我欺负你怎么了?”那一声“歪婆子”冲击着我的脑门,我冲出教室,捡了块砖头,反身朝着那男孩的头就是一砖头,血顺着脸流下来。我扭头便走,后面传来更凶狠的叫骂声“歪婆子”。
我回到家不一会儿,那男孩的妈妈领着男孩来到我家,冲我娘骂着,“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你要是不打娟子,我今天就替你管教管教。”我倔强地仰起头,应着她的拳头冲上去,“让你打,让你打。”我娘一把扯住我,看看她,再看看我,颤抖地扬起手,朝我脸上打了一巴掌,看着卑微的娘,我的心碎了,我旋风般的冲出院门。
我顺着公路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地走着,太阳正一寸一寸地沉落到天的另一边,夜的黑瞬间布满了大地。公路上冷冷清清,偶尔有一辆车从身边呼啸而过。我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走到了哪里,只觉得嗓子里有火在燃烧,心在抖,眼发花。吱———辆小轿车停在我身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冲我喊,“小姑娘上车吧,我捎你一段。”我对他的喊声充耳不闻,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这时那人走下车,把我抱到车上,我昏昏沉沉在车上睡了不知多长时间,等我醒来时,车已停在“东方宾馆”门前。那人说:“天太晚了,我们开个房间休息一下,等天亮了我就把你送到你要去的地方。”不谙世事的我,毫不设防地跟着那人来到了房间。一到房间那人就露出狞狰面孔,撕破我的衣服,把我摔在床上,我惊恐地睁着双眼,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还没来得及开放的花骨朵,就被摧残凋谢了。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就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一连几天,那男人用毛巾把我的嘴堵上,白天出门就用绳子捆住我的手脚,到了晚上无休止地摧残我的身体。一天那人出门忘了捆我,我慌慌张张撞进一间没锁门的房间,朝房间里的一个女人哀求道,“大姐救救我,我被坏人软禁了。”大姐问清了原委,报了警。等到警察叔叔抓住了坏人,把我送回家时,爹和娘惊呆了,这几天他们为我提心吊胆,不吃不喝,一见到我这个样子,一下子都病倒了。
我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不和任何人说话交流。娘病得摇摇晃晃地走不了路,爹脑袋耷拉得更低了,一天也听不见他说一句话。一片乌云笼罩着我家的上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天傍晚,死一般寂静的院子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听其声知其人,是东院的英姑,英姑两手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面条,进屋打开电灯说:“都起来吃饭,人要活,日子要过,人的一生要经历许多沟沟坎坎,没有过不去的,明天的太阳是新的。”我手里捧着英姑端过来的一碗面条,未语泪先流。英姑抚摸着我的头接着说:“吃吧,可怜的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有了热心的英姑,小院重新有了亮光。
窗外夜色越来越深,暗淡的星光映衬在清冷的月光周围,远处的潮汐声拍打着沙滩来来回回,我躺在床上心情感到无比的烦燥和压抑,短短几天的经历太沉痛了。我怎样正视人们投来异样的眼光,我害怕人们的鄙视。辗转到深夜,梦里,我不停地奔跑,可是手脚被束缚着,我挣扎着……
一天老师来到我家,见到我的那一刻,看见几天不见的我瘦得脱了形,心酸地说:“娟子打起精神,跟老师上学吧。”我木然地摇了摇头说:“老师你走吧,我再也不上学了,你让我怎样坦然面对同学们,我害怕他们的冷嘲热讽。”老师听了我的话说“娟子抬起头看着我,人一辈子要遇到许多挫折,跌倒了爬起来,要想别人看得起你,首先自己要看得起自己,你不上学。你的理想,你的梦想怎样实现?”“我的梦想在我冲出家门的那一刻就碎了,就像那肥皂泡碎得噼里啪啦,再也拾不起来了。”老师听了我的话怔了怔,拉着我的手说:“娟子你跟我来,”说着她们来到院子里,站在屋檐下,只见一个蜘蛛在一张破碎的蜘蛛网上吐丝结网,结一次,掉下来一次,屡上屡下,一直把一张破碎的网吐结成一张完整的网。我看完蜘蛛补网的过程后潘然醒悟。
从此以后,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去,成绩在同学中一直遥遥领先,这也是我最大的慰籍,这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
我初中毕业了,考了全校第一名,如愿以偿地考上市里重点高中。离开校院的那一天,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娟子好样的,老师期待三年后,再看你的辉煌!”我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我就像那蚕蛹破茧而出,已经坚强地重新站起来了,在人生观道路上,背着沉甸甸的爱,奔跑着,不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