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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夏末,我背着简单的行囊,登上了前往南京军区的列车。那时的我,还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愣头青,对即将开始的军旅生涯既期待又忐忑。

我叫秦长河,出生在江苏徐州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从小听着父辈讲述的军营故事长大,参军入伍成了我最大的梦想。

高考成绩虽然不错,但我还是毅然选择了参军。

新兵连三个月的训练结束后,我被分配到了南京军区通信连。在连队里,我遇到了影响我一生的指导员——李德武班长。

他是位老通信兵,参军已经六年,精通各类通信装备。

"小秦,通信工作看似简单,但一根线牵着千军万马的命脉啊。"这是李班长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在他的指导下,我刻苦钻研业务技能,很快就能熟练操作各类通信设备。

经过两年的磨练,我从一名普通战士成长为班组的业务骨干。1990年初,边境形势突然紧张。

我们通信连临时接到增援命令,连夜赶往前线。那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我跟随李班长带队架设通信线路。就在即将完成任务时,敌军的炮火突然袭来。

"卧倒!"李班长一声怒吼,同时扑向了被炮火笼罩的战友。就是这一扑,救下了战友的性命,却永远改变了他的人生。那晚的枪炮声、呐喊声,至今还时常在我梦中响起。

李班长右腿重伤,经过多次手术才保住性命,但落下了终身残疾。1991年底,他作为三级伤残军人光荣转业。

临走时,他把自己珍藏的那枚通信兵领章郑重地别在了我的领口。

我在那次战斗中表现突出,被评为"优秀战斗员"。随后通过自己的努力,由于表现优异,1993年被推荐到师部通信科工作。

1994年春天,考虑到家中父亲病重需要照顾,组织批准了我的转业申请。就这样,我告别了生活了整整六年的军营,回到了徐州。

回到地方的最初几个月,我像大多数转业军人一样,经历着角色转换的阵痛。军营里雷厉风行的作风,在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好在通过老乡介绍,我在徐州一家建筑公司找到了材料管理员的工作。

1994年春天转业后,我通过老乡介绍进了徐州一家建筑公司当材料管理员。那年的七月,一个意外的重逢,让我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

记得那是个闷热的下午,工地上机器的轰鸣声不断。我正在核对一批钢筋的进场数量,忽然听见安全员在高声提醒工人们戴好安全帽。

那道略显沙哑的嗓音让我愣住了,这声音太熟悉了。

抬头望去,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正在脚手架下指挥工人搬运材料。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右腿微微跛着。当他转过身的瞬间,我的心猛地一跳——是李德武班长!

"李班长!"我快步走过去。他也认出了我,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老秦,真是你小子!"熟悉的称呼让我眼眶一热。

1990年那场边境冲突,我们通信连担负着重要的通信保障任务。一次夜间紧急架线时,敌方的炮火突然袭来。

李班长为了救下被散弹击中的战友,自己的右腿被弹片严重损伤。

那时我刚调去师部当参谋,后来听说他伤愈后,因伤残等级评定为三级,于1991年底转业回了老家。

"您怎么会在这里?"我扶着他在工地临时搭建的凉棚下坐下。

"能干啥干啥呗。"李班长苦笑着说,"县残联给介绍了这份工作,工地安全员。腿脚不利索,但好歹能派上用场。"说着,他从破旧的挎包里掏出一个旧暖瓶,"来,尝尝,老军队的大麦茶。"

那个夏天,每到午休时间,我都会和李班长一起,坐在即将封顶的六楼楼板上吃盒饭。他会讲起连队的往事,也会聊起这些年的经历。

"刚转业那会儿,确实不好过。"李班长咽下一口饭,望着远处起重机缓缓移动的钢铁臂架,"媳妇要照顾,孩子要上学,就连找工作都不顺心。有段时间,真的差点撑不下去......"

"后来呢?"我问。

"后来啊,想通了。"他放下饭盒,"在部队学到的,不只是技术,更重要的是不服输的劲头。既然站不了岗,就寻思着干点别的。先是到处打听工地上的行情,又自学了工程安全规范。这不,虽然腿脚不便,但好歹找到了适合的岗位。"

李班长的话让我陷入沉思。想起自己这些年,似乎一直在被动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九月的一天,工地上发生了一起事故。一名工人在高空作业时,安全带突然断裂。

千钧一发之际,李班长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地冲上去,用自己的身体当做缓冲,虽然没能完全接住那名工人,但也减轻了坠落的冲击力。

这件事之后,工地上下对这位跛脚的安全员多了几分敬重。但李班长的老伤也因此复发,不得不请假修养。期间,我经常去他家探望,才发现他一直在研究建筑工程安全管理的相关书籍。

"老秦,你小子在部队就做事细心,现在管材料又懂工程,不如咱们合计个事?"一天,李班长突然对我说,"我这些年攒了点钱,加上你的经验,咱们合伙开个建材店怎么样?专做工程用料,保证质量。"

就这样,1995年初,我们的"德武建材经营部"开业了。李班长负责质量把关,我负责业务联系。

凭借着军人的信誉和过硬的服务,生意渐渐有了起色。

1996年春节前夕,我们回连队探望老战友。看到李班长拄着拐杖,却依然挺直腰板向首长敬礼的样子,我忽然明白:有些伤痕永远不会消失,但军人的担当和血性,却会伴随我们一生。

临近黄昏,我们站在营区的简易靶场上。夕阳将两个老兵的影子拉得很长。

"长河,你说咱们这些年,值不值?"李班长望着远处的枪靶。

"值!"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就像您说的,军人的担当不只在战场,更在于平凡生活中永不低头的精神。"

夜幕降临,寒风中传来了熟悉的军号声。我们相视一笑,又情不自禁地立正站好,向着军营的方向,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