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安庆是太平天国后期仅次于天京的重要城市,是天京的西面屏障。
湘军想要进攻天京,则必须拿下安庆,故而安庆成为双方必争之地。
1858年8月底,太平军主力在陈玉成、李秀成的带领下主要精力在攻破江北大营上,湘军悍将李续宾率所部8000人进犯安庆,并数战数捷,连克四城。这李续宾是湘军一员悍将,曾连续攻克武昌、九江,作战甚为勇猛,其部为湘军精锐。
其实清军并没有指望李续宾这点人能够攻下安庆,其目的还是牵制李秀成、陈玉成,使其不安心攻打将北大营。岂知,李、陈二人迅速攻破将北大营,率大军10万火速西进,将李续宾部包围。李续宾部被全数歼灭,其本人身死。
那么李续宾部为何没有得到湘军的大力援助,而孤军深入呢?石达开此时率大军正在湖南活动,湘军的主力都被牵制,自然无法分身。
湘军的第一次进攻安庆,以全军覆没告终。
01
1859年,曾国藩在李续宾失败的教训上,以四路大军向安庆进发,此四路分别为:曾国藩、胡林翼、李续宜、多隆阿和鲍超。
此时太平军这里正在设法打破江南大营,得知湘军来攻,24岁的陈玉成率军10万来救。曾国藩稳扎稳打,陈玉成根本没有机会。而此时天京正在清军江南大营重兵集团的围困之下,在洪秀全的严令下,陈玉成不得不在1860年春,率军回援天京。
曾国藩趁此时机,扫清了安庆外围据点,尤其重要的是,湘军占领了枞阳。胡林翼这样说:安庆之计,不得枞阳,不能合围,即使再纵兵十年,不能制贼要害,亦不关贼痛痒。
由于太平军并没有重视枞阳,湘军在太平军叛将韦俊(韦昌辉之弟)的带领下,成功占领。枞阳一失,安庆外围就只有北面的桐城而已。
这里有必要说一下这个韦俊,其投降是天平天国的一件大事。
天京事变之后,朝中无人,洪秀全安排陈玉成、李秀成、蒙德恩、李侍贤、韦俊为主将,其余四人封王,独独韦俊不封王。韦昌辉的死对韦俊的压力可想而知,而洪秀全的不信任更让他无路可走。
而一直力保韦俊的石达开已经自行发展,后欲投靠李秀成又为陈玉成所阻。
韦所统率的军士是太平天国为数不多的精锐之师,而未跟着韦俊投降的黄文金等人成为太平天国后期的核心将领。
之所以这里说下韦俊的事,试想,若非洪秀全的猜忌,湘军要想如此之快的逼近安庆,绝非易事。
03
再说回来。
此时,曾国藩的部署是:曾国荃进军安庆城下,多隆阿攻打桐城,李续宜作后援,自己带着鲍超等部万余人渡江驻扎在祁门。至此,曾国藩完成了对安庆的合围,并做好了阻援的准备。
此时,太平军在江浙一带驰骋,咸丰帝让曾国藩速速结束战斗,救援江浙,曾国藩不为所动。
而太平军在江浙的巨大战果,并没有改变安庆被围的局势,但却用“围魏救赵”的方式击破了江南大营。这一战显示出了李秀成卓越的军事能力,但更是陈玉成、李秀成通力合作的结果。
天京的危机解除了,是时候解决安庆的问题了。1860年9月,洪秀全召开了最高军事会议,讨论援救安庆方案。
会议最后采取了洪仁玕“围魏救赵”的战略方针。即陈玉成走江北、李秀成走江南,形成钳形攻势直取武昌。另外还有三路李世贤、杨辅清、刘官芳等三路负责策应。
安庆是陈玉成的大本营所在,家人皆在城内,故而陈玉成得到命令立即出发。
按照原计划,陈玉成应该直抵武昌,但桐城、安庆危机,陈玉成大军与湘军在桐城展开了争夺。湘军在桐城的主要是多隆阿的骑兵和李续宜的援军,陈玉成经过苦战,不能克,又转战到枞阳,野战中尚不能胜,又如何能迅速攻下坚城枞阳呢?
陈玉成解救安庆的计划就此失败。
此时,他只能按照原计划,取武昌。
04
湘军在安庆周围环环相扣,山与山之间皆有碉堡,但这肯定拦不住陈玉成10万大军。陈玉成大军3月3日出发,3月10日克霍山,14日到英山,18日攻克黄州。陈玉成此时距离武昌只有200里,而武昌的精兵早已被调往安庆前线,城内只有兵士2000余人,主将胡林翼又在太湖。此时,若陈玉成举10万之军攻城,武昌志在必得。
但此时,在武昌城内的英国参赞巴夏礼到黄州见到陈玉成,阻止陈玉成攻打武昌。由于洪仁玕曾嘱托小心处理与洋人的事务,陈玉成不敢贸然行动,而当初约定的两路大军合围,李秀成又不至,遂失去了占据武昌的机会。
我们这里设想一下,如果陈玉成占据了武昌,会解安庆之围么?
以曾国藩之尿性,断不会撤去安庆之围来救武昌,咸丰帝下诏让他去救江浙,去救上海,他都敢拒绝,何况一武昌。陈玉成占据武昌之后,必定还是要前来安庆救援,武昌在陈玉成走后,必定又会为清军所夺。
但陈玉成若夺取武昌,其气势正盛,又是顺江而下,解救安庆必然会更加有利。
前面说攻打武昌,是两路大军,那么李秀成干什么呢?李秀成的大本营在苏州,对武昌以上的事务自然没有陈玉成那么上心。在洪秀全的多次催促之下,方才沿江而上。李秀成大军也在数万之众,顺利抵达安庆前线,距离祁门的只有数十里,曾国藩的指挥部就在这里。曾国藩本意是把指挥部设在江南更安全,哪里知道这正是李秀成主攻方向,面对李秀成大军,曾国藩大惊,甚至给弟弟写好遗书,准备拼死一搏。但李秀成并未攻击祁门,转向而去。
李秀成为何不进攻呢?因为苏南数十县准备投降太平军,可给太平增加兵源数十万,李秀成目的在此,这就可以理解他为何不进攻了。
关于李秀成不至武昌这个问题,在陈玉成攻打桐城、枞阳之时,李秀成已经到达赣南。李秀成当然不愿意孤军进攻武昌,就转向而去。陈、李二人最终没能形成合力的关键因素还是在于没有一个前线总指挥,各自为战。
李秀成没有攻打祁门,其弟李世贤却带军前往攻击。李世贤部虽不是太平军主力,在胜在人多,在祁门围住曾国藩九千人,疯狂攻击,幸的左宗棠带兵营救,方才抵住太平军的攻击。
05
太平军在外围作战良久,却始终没能安庆之围。时间来到了1961年春,安庆被围1年多,弹尽粮绝。洪秀全再次下令,救援安庆。
陈玉成留下守城部队,自带3万余人自黄州赴安庆,其又调吴文彩等人前来;洪仁玕自天京前来支援;又有黄文金自芜湖而来。而安庆城内守将叶芸来也联营数十座,伺机而动。可以说,除了李秀成之外的太平军主力都集结在安庆。
此时形成的局面是,曾国藩围安庆,而陈玉车、洪仁玕又在外面围住曾国藩。
曾国藩决心死战,他说:“贼以全力救安庆,我亦以全力争安庆。”
胡林翼调5000人援安庆,曾国藩调鲍超6000人于石牌。双方决战到来。
曾国藩和胡林翼商量之后,决心先打洪仁玕所部。洪仁玕部是从天京临时抽调,战力不足,被多阿隆迅速击溃,而此时黄文金部亦赶到,被同时击溃,太平军士气低落。甚至两支援军根本无法与陈玉成会合,只能后退。陈玉成此时亦对曾国荃发动进攻,曾国荃早就两面深挖壕沟,对内围困安庆,对外阻击援军。曾国荃又是湘军主力,陈玉成攻不下来,只能回桐城与洪仁玕、黄文金会师。
会师之后,自然是谋划合力来攻。
1861年5月23日,太平军分三路,分别由陈玉成、洪仁玕、林绍璋率领,自桐城进发,被多隆阿一人率军击败,退回桐城。
但太平军真正的损失来自于集贤关一战。集贤关位于桐城和安庆之间,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守此重地的是陈玉成的主力,多为老兵,共有四垒人马。在湘军的猛攻下,守军拼死抵抗,竟然有三垒大约有3000人投降,大部分被杀。猛将刘玱琳,其率部死战,被俘而亡。
陈玉成无奈,只得亲自回天京向洪秀全请援。但此时,太平军真正有战斗力也就是李秀成兄弟二人所率领的部队。而李秀成无意取武昌,亦无意救援安庆。
06
陈玉成从天京归来,带来了杨辅清所部约5万人,而安庆城内的守军也结垒出战。
最后的决战到来。
8月25日,陈玉成、杨辅清等分为十路,排成扇形,向集贤关内的湘军猛攻,湘军于壕沟内发炮,太平军死伤惨重。
26日,再战,太平军不胜。
当时湘军中亲眼见证这场战争者如此描述:“贼见不可攻,其逼胁为前队之众已尽,乃退。凡苦战一日一夜,贼死者万数千人,我军死者百余人,用火药十七万斤,铅子五十万斤。”
27日,太平军再战,攻破第一道壕沟,继续猛攻十余次,没能最终穿透湘军防守。
28日到9月2日,太平军采取夜战,整夜不休,还是不胜。
陈玉成让军士们每人背一捆草垛,想要填平湘军的壕沟。大战起时,尸体就已经把壕沟填满。不仅壕沟填满,尸体太多,堵了路,太平军抬开尸体,继续猛攻。
“壕墙旧列之炮,装放不及,更密排轮放,调增抬鸟枪八百杆,殷訇之声,如连珠不绝,贼死无算而进不已,积尸如山。路断,贼分股曳去一层,复冒死冲突,直攻至二十三日寅刻,连扑一十二次。”
曾国荃在两军交战时指挥作战,战斗一结束就立即组织部队修壕沟,一刻不停,并亲自组织督战队,在湘军后背处,凡后退者,不问,一律斩杀。
这样的打法一定是陈玉成不愿意的,但此时已经别无他法。攻坚给太平军带来了极大的损失。湘军中有人这样记载:
“贼见不可攻,其逼胁为前队之众已尽,乃退。凡苦战一日一夜,贼死者万数千人,我军死者百余人,用火药十七万斤,铅子五十万斤。”
太平军人数虽然远多于湘军,但在如此巨大损失之下,无力再攻。
07
9月5日,湘军用大量的火药,轰塌了安庆城墙,湘军从缺口蜂拥而入,守军2万人此时因为缺粮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全数被杀。而全城百姓万余人,亦被全部屠杀。
陈玉成只得带军脱离战场,安庆保卫战失败。
湘军进城之后,发现城内:
“人肉价至五十文一两,割新死者肉亦四十文一两。城破入贼居,釜中皆煮人手足,有碗盛嚼余人指,其惨至此。”
安庆城能坚守如此之久,守城的太平军将士虽败,但也算是不辱使命。
曾国藩在安庆屠城,很多尸体被丢到了江里,轮船都无法行驶。在史书中,我们经常看到类似“江水为之不流”的句子,就是描述此惨状。
而安庆城中:
“暴骨如莽,此间亦有露骸数千具,臭气尚郁勃,飞蝇集处,攒黑成片,望之惨然。”
这一惨状,即便是湘军中,也有人在反思:
“军兴以来,荡涤未有如是之酷者矣!闻收城之日,五鼓攻陷,杀戮至辰巳时,城中昏昧,行路尚须用烛,至今阴惨之气犹凝然不散,尸腐秽臭,不可向迩。 嗟乎!无边浩劫谁实酿成? 闻之非痛非悲,但觉胸中嘈杂难忍而已。”
嗟乎!无边浩劫谁实酿成?
08
安庆保卫战失败了,我们要问,太平军数十万之众,数倍于湘军,为何救不了一安庆?
这还是因为天京事变,太平天国实力大损。天京事变,杨秀清、韦昌辉被杀,数万人被诛杀,众多广西老兵死于自相残杀。石达开出走又带走了中坚力量。武昌、九江也在事变后很快丢失,致使国土面积急剧弱小。
更为严重的是,武昌、九江丢失之后,长江航道为清军所独占,清军能够保证后勤补给,而太平军不能。这造成的后果是,太平军围城,一般几日打不下来,就撤围而去。但湘军围城的时间通常以“年”为单位。这就是后勤保障能力的差别。
湘军躲在壕沟和壁垒之后,用炮火和枪支防御,太平军血肉之躯,是根本无法攻破的。这既是湘军武器先进,也是因为湘军的后勤保障可以支撑。湘军火药、枪支、火炮的质量和数量都在太平军之上。
到了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满清可以全力对付太平天国。满清的国力自然是在太平天国之上的。破江北大营、破江南大营、安庆保卫战、天京保卫战,这些战争,太平天国必须胜,哪一场不胜,都要亡国。
还有一点,太平天国此时无统一指挥。若陈、李二通力合作,清军苦心经营的江南、江北两座大营都可击破。二人齐心,安庆的局势不会如此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