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秀兰，今年六十有三。上个月去城里女儿家住了十天，回来后一直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每每想起那段日子，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那天下午，我拖着行李箱站在女儿家楼下，心里还美滋滋的。女儿小玲在电话里说想我了，让我多住些日子。我退休后一个人在老家，平日里也就是看看电视、跟老姐妹们唠唠嗑。听说女儿想我，我二话不说就收拾东西来了。
"妈，你可算来了！"小玲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脸上带着笑。我仔细打量着女儿，总觉得她比上次见面又瘦了些。进了门，我才知道女婿小周这段时间都在公司加班，说是接了个大项目，经常要熬夜。
"妈，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给你热饭。"小玲把我安顿在客房，转身就去了厨房。我坐在床边，环顾四周，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却让我渐渐感到不对劲。女婿说公司忙，这三周愣是一天都没回过家。女儿每天下班回来，简单吃过饭就钻进主卧，说是要处理工作。我坐在客厅看电视，总觉得屋子里冷清清的。
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听见主卧传来女儿压低的声音，像是在跟谁通电话。"我知道，可是她来都来了，总不能撵她走吧......"听到这句话，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我开始留意女儿的一举一动。发现她的笑容越来越少，有时候在饭桌上都心不在焉。我试着找她聊天，她总是简单应付几句就躲开了。曾经爱撒娇的女儿，现在却像是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一天早上，我起得早，正准备去厨房做早饭，却听见女儿在阳台打电话："老公，再坚持几天，等我妈走了你就回来。"这句话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我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那天下午，我借口去超市，特意绕到女婿公司楼下。远远地，我看见小周和一个年轻同事有说有笑地从写字楼里出来，一起去吃午饭。哪有什么加班，分明是在躲着我啊。
回到家，我注意到茶几上摆着的全家福。照片里，女儿和女婿笑得那么甜蜜。再看看现在，偌大的房子，却冷清得让人心慌。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就成了他们之间的隔阂？
晚上，我辗转反侧，回想这些年来每次去女儿家住，好像都是这样的情形。只是以前住得短，没觉得有什么。这一次住得久了，才看清楚自己多么不受欢迎。
第二天一早，我就订了回老家的车票。收拾行李时，女儿在一旁欲言又止。"妈，这么急着走啊？"话是这么说，可我听得出她语气里的如释重负。
这一次，我没等她送我，自己拖着行李箱下了楼。六十多年，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么多余。想起年轻时，我婆婆来我家，我和老伴也是这样躲着走吗？记忆慢慢浮现，那时候的我，何尝不是满心抱怨，觉得婆婆爱指手画脚，打乱了我们的生活节奏。
在车站等车时，我翻看手机里的照片。有张是小玲结婚那天的，她挽着小周的手，笑靥如花。那时候，我还想着等他们有了孩子，我就可以帮着带，让女儿女婿轻松些。可现在看来，原来我的好意，在他们眼里却成了负担。
车开动时，我给小玲发了条信息："妈这就回去了，你和小周好好过日子。"发完这条消息，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邻座是个年轻姑娘，见我抹泪，递来纸巾，轻声问："阿姨，您没事吧？"
我摆摆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我的思绪却回到了小玲小时候。那时候她总爱趴在我腿上撒娇，说长大了要和妈妈永远在一起。可是人都是要长大的，长大了就有了自己的小家，哪还记得当初的话。
回到老家，我特意去找了几个老姐妹聊天。才知道她们也都有类似的经历。王姐的儿子干脆把钥匙收回去了，说怕老人在家摔着；张嫂的女儿借口房子太小，直接把她送去了养老院。听着她们的故事，我反倒觉得自己幸运。至少小玲还愿意让我去住，还会打电话问候。
晚上回家，我打开电视，播着我最爱看的戏曲节目。屋子虽小，却是自在。想通了这些，我给小玲又发了条信息："以后妈不去你家住了，你们小两口过你们的，想妈了就打个电话，或者周末回来看看就行。"
小玲很快回复："妈，对不起......"我看着这三个字，心里五味杂陈。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与其死缠着不放，不如学会适时放手。
第二天，我把客厅的大衣柜收拾出来，把准备送给女儿的补品和衣服都整整齐齐码好。想了想，还是留着等她回来取吧。毕竟，我们都需要一个台阶，好下得体面些。
后来，小玲周末回来看我，说起这事还有些愧疚。我却笑着说："妈现在明白了，你们小两口需要自己的空间。以后妈就在家里，你们想来就来，不想来也别勉强。"说这话时，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了苦涩，反而觉得轻松。
老姐妹们常说我想得开，我就告诉她们："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与其牵挂着他们，不如把自己的日子过好。"现在，我每天跟老姐妹们跳跳广场舞，看看戏曲，日子也过得充实。
人这一生，总要经历很多醒悟。有些道理，不到时候想不明白，但想明白了，反倒觉得释然。就像这次住女儿家的经历，虽然不愉快，却让我学会了放手。毕竟，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