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7月18日,一架波音720客机缓缓地停在了上海虹桥机场,舱门打开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缓缓地从飞机上走了下来,在机场内等候这位老人的,是时任国务院总理周恩来。这位让周总理亲自前往机场接机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原国民政府“代总统”李宗仁

此时,距离1949年李宗仁以“治病”为由离开大陆飞往美国,已经过了整整16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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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宗仁夫妇抵达北京后,毛主席专门在中南海接见了他们。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毛主席见到李宗仁后,竟然笑着说道:“德邻先生,你这一次回国,是上‘贼船’了!”

那么,在美国住了16年的李宗仁,为何会选择回国呢?毛主席所说的“上贼船”又有何含义呢?

投石问路

1949年1月21日,蒋介石突然宣布“下野”不再担任“总统”一职,蒋介石的这次下野并不是出自他的个人意愿,因此在“下野声明”中直接点出“我之愿下野,不是因为共党,而是因为本党的某一派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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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某一派系”指的就是以李宗仁为首的桂系势力。李宗仁的桂系一直是让蒋介石头疼的存在,蒋介石一生中三次下野,基本上次次都和李宗仁有关。

很明显,蒋介石不可能让李宗仁“好过”的。因此,当“代总统”李宗仁真正上台后,才发现面对的情况是要兵没兵,要钱没钱,大部分国民党将领们只听从“溪口”的指示,不理会“南京”的命令。

及至1949年年底,国民党政权溃逃台湾,知道自己去台湾绝对没好下场的李宗仁,以“去美国做十二指肠手术”的名义登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李宗仁到了美国后没几个月,蒋介石就宣布:“我党在大陆已算彻底之失败,失败原因在我,我就不应该引退,今后,我们必须重新来过!”并正式复出,再次当上了所谓的“总统”。

李宗仁丢掉了“代总统”的头衔后,原本门庭若市的李府迅速变得门可罗雀,除了李宗仁的一些老朋友、老战友外,基本再也没有人登门拜访了,而这些老兄弟们也因为李宗仁夫人的态度渐渐减少了和李宗仁之间的来往。

寄居海外的生活无疑是十分孤独和寂寥的,虽然李宗仁在前来美国前准备了大量的美元,可以算得上是衣食无忧,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台湾特务的监视,这种情况让李宗仁心里十分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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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取得朝鲜战争胜利后,李宗仁对中国共产党的态度有了极大的变化。1955年秋天,他专门发表了《对台湾问题的具体建议》,主张美国应该撤离部署在台湾海峡的一切舰队,反对国际社会“接管”台湾,指出台湾是中国内政,台湾问题应该中国人自己解决。

李宗仁态度的转变让中央政府看到了劝他回国的可能,而劝他回国的人选,中央选择了程思远。

程思远曾经在二次革命期间曾担任过李宗仁的秘书,此后一直和李宗仁保持着亲密的关系,此时正在香港定居,和李宗仁仍然保持着联系。

因此,周总理专门于1956年4月底邀请程思远来到北京,跟他传达了中央政府的想法,托他跟李宗仁进行接触,争取李宗仁早日回归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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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思远对李宗仁在美国的处境心知肚明,能帮老上司回国他当然十分赞同,因此当即表示“乐意之至”,回香港后立即开始为劝李宗仁做准备。

程思远自己不方便直接去美国,好在他女儿林黛(本名程月如)当时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书,因此他决定写信让女儿和李宗仁进行接触,试探他的想法。

1958年,林黛在回香港探亲时,跟父亲提起了李宗仁在美国的近况,之后说道:“李先生在美国住不习惯,总想回国。”程思远点了点头,知道这事有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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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李宗仁寄来的一封信件。李宗仁在信中告诉程思远,说他打算将自己收集的文物字画捐给祖国,想托程思远帮忙跟中共说一声。顺便跟中共方面传达一下希望能允许自己回国定居的想法。

程思远知道,李宗仁这是在试探共产党的诚意,当次年10月他应邀赴京参加新中国成立10周年庆祝活动时,特别将李宗仁的信件转交给了周总理。

周总理对此很是重视,在会谈中告诉程思远,新中国政府决定接受李宗仁先生捐献的文物字画,至于德邻(李宗仁字德邻)先生回国事宜,时机尚不成熟,建议程思远和李宗仁先在欧洲会晤后再作决定。

当李宗仁得知中国政府决定接受他赠送的文物时十分高兴,迅速托人将他收藏的12箱子名人字画送到了香港,这些字画中既有当代大师徐悲鸿等人大作,也有古代名家郑板桥等人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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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12箱子字画送到香港后,程思远立即将此事报告给了周总理,没过多久,这批文物就转运至北京。

按照李宗仁自己的说法,他的这一批文物是花费了11万多美元收购来的,然而经过故宫专家们严格鉴定后,确认这12口箱子里面的书画中,只有徐悲鸿、齐白石的画作是真的,古代的书画基本上都是假的,所有的东西加起来只值3000美元。

李宗仁买的这些假画,大部分出自清末民初北京、天津的一些专门仿造古代名家字画的制假作坊,这些作坊用的纸全都是从清宫里面流失出来的古纸,作假工艺高超。李宗仁虽然喜欢字画,但是并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难免会上当。

周总理知道此事后十分为难,斟酌良久后,决定拨给李宗仁3万美元,以作“酬资”。对于周总理的这个设想,毛主席并不赞同,专门对周总理说道:“我们的统战工作要讲策略嘛,他说花了11万多,我们就给他12万,投石问路呦,这明明是一笔政治账嘛!”之后,毛主席亲自给财政部长李先念下达指示:“支付李宗仁先生12万美元。”

同时,为了照顾李宗仁面子,知道此事的我党高级干部都被要求保密,周总理只将此事告诉了程思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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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宗仁知道中央要给他12万美元后十分高兴,直言共产党是“识货”的,专门派自己的夫人郭德洁去了一趟香港,从北京外国语学院院长刘仲容的手里接过了12万美元的现金。

当时李宗仁在美国当“寓公”,一家没有收入,处于坐吃山空吃老本的状态,这12万美元无疑让他们一家的经济状况大为改善,李宗仁对共产党的诚意再也没有疑虑。

漫漫归国路

周总理对李宗仁回国一事十分重视,担心李宗仁回国后,万一住不惯怎么办?当他将这一疑虑告知毛主席时,毛主席十分大气的说道:“他要愿意回来,我们就欢迎他回来,他要是在国内住不惯,可以再回去,来去自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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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毛主席的这一项指示,周总理为李宗仁制定了“四可四不可”原则,即李宗仁既可以回国定居也可以再出去;如果出去后又想回来了,那也可以再回来住。四不可则指李宗仁不可插手台湾事务、不得介入中美关系等。

1963年,中央对国内外局势进行分析后认为,可以安排李宗仁回国了,程思远因此于12月前往欧洲,和李宗仁在瑞士苏黎世见了一面。在这次会面中,李宗仁对中央的“四可四不可”原则很是感激,直言自己只要“一可”,能回祖国安度晚年就安心了,不会想着离开了。

然而仅仅过了两个月,李宗仁就在美国发表了一篇文章,说朝鲜战争“是中国挑起”的,这一毫无事实依据的暴论对我国国际形象造成了影响,李宗仁回国事宜就此暂时搁置。

在李宗仁发表不当文章的1964年,发生了两件大事:1月31日,法国总统戴高乐在记者招待会上正式宣布承认新中国,与新中国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法国成为了西方世界第一个同我国建立正式外交关系的国家,可以说是一次“外交核爆。”

10月16日,我国又在新疆罗布泊引爆了第一颗原子弹,中国人民再也不用忍受美苏等强国对我国的“核威胁”,中国在国际上的地位得到了空前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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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件事情对李宗仁的刺激很大,他彻底坚定了回国的决心,专门刊登出广告出售自己在美国新泽西州的房产。同时,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李宗仁还专门托自己的挚友廖行健去香港跟程思远见了一面,表示自己对之前在美国报纸上发文一事深表愧疚,追悔莫及。

1965年2月3日,中共中央调查部将程思远提供的李宗仁的情况拟成报告汇报给了毛主席,报告的结尾,调查部特别指出:“归国定居已是李宗仁唯一可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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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对这一情况十分重视,鉴于李宗仁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遂下达批示欢迎李宗仁回国。有了毛主席的最高指示,李宗仁回国之事在国内再无阻碍。

同年6月,李宗仁跟美国政府提出了离开美国前往欧洲的申请,因为1963年李宗仁曾经去过一次欧洲且老老实实地回来了,所以美国也没有生疑,迅速批准了他的要求。6月13日,李宗仁夫妇顺利踏上了离开美国的飞机。

在欧洲住了几天后,李宗仁在苏黎世见到了老朋友程思远。时隔三年再次见面的两位老友不禁十分激动,程思远跟李宗仁转达了毛主席、周总理、统战部部长徐冰等人的问候,并特别提到,是周总理亲自安排自己来欧洲,护送你回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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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仁对此很是感动,不无感慨的说道:“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人到晚年,愈加思念祖国啊。”

李宗仁在欧洲期间,不慎泄露了自己回归大陆的打算,当国民党在欧洲的特务将此事传回台湾后,蒋介石勃然大怒,气得骂了好几句脏话,当即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阻止李宗仁投共!”

7月13日下午2点,李宗仁从弗雷加登机场登上了瑞士航空公司的客机。飞机起飞一个小时后,一名长着亚洲面孔的人拿着一张纸急匆匆跑来了苏黎世,指名道姓的要见李宗仁。

这个人手里拿着的,是白崇禧打到日内瓦,劝李宗仁不要“一时糊涂,保全晚节”的电报。很明显,国民党方面对李宗仁回国的事情了如指掌,他的行踪很可能已经泄露了。

因此,当李宗仁乘坐的飞机于7月14日凌晨3点抵达卡拉奇国际机场后,立马就有两名全副武装的巴基斯坦军警登上飞机,他们确认了李宗仁、郭德洁、程思远三人的身份后,马上掩护他们登上了一辆警车,在我国驻巴基斯坦大使丁国钰的护送下,顺利抵达大使馆,并暂时居住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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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计划,李宗仁将在17日晚上乘坐飞机飞往广州,在广州稍事休息后于7月18日上午飞抵上海。正巧当时周总理正在陪外宾参观上海,因此毛主席专门于7月15日早上给周总理发去电报,让他在上海多留几天,当李宗仁回国时亲赴机场欢迎,之后同乘飞机回京。

眨眼之间7月17日到了,李宗仁乘坐的飞机起飞后不久,周总理突然接到密报,国民党已经知道了李宗仁乘机归国的时间,并在缅甸部署了数架截击机,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将那架飞机击落。

周总理对这一情况十分重视,当即通知空军部队做好防备工作,绝对不能再出现冯玉祥那种“意外”。当天晚上,周总理一直没有休息,只是默默地坐在电话机旁边,直到接到“李宗仁所乘飞机已平安进入我国境内”的消息后才上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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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8日上午11点,一架波音720客机,缓缓地在上海虹桥机场内降落,紧接着,李宗仁一脸激动地从舷梯上走下,早已在机场等候多时的周总理迅速迎了上去,握着李宗仁的手笑着说道:“你回来了,我们欢迎你啊。”

在上海度过了难忘的两天后,李宗仁夫妇和程思远乘坐飞机抵达了北京,此时,周总理已乘另一架飞机提前抵达了北京,专门为李宗仁准备了一次盛大的欢迎仪式,光是前来欢迎他的重要宾客就多达上百人。

欢迎李宗仁的人中,既有周恩来,彭真,贺龙、陈毅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又有邵力子、章士钊等国民党政府和谈代表团成员,除此之外,连“末代皇帝”溥仪都应邀来到机场欢迎李宗仁,并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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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欢迎你们”

1965年7月26日,毛主席在中南海泳池边的凉棚内,亲切地接见了李宗仁夫妇和程思远。

当毛主席看到李宗仁后十分高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道:“你们回来了!很好,欢迎你们!”

面对毛主席这位相当于亲手将他从“代总统”位置上打下去的“对手”,李宗仁表现得十分恭敬:“您能允许我回归祖国,我感到非常的高兴。”

这时,毛主席突然笑着用他那浓厚的湖南话对李宗仁说道:“德邻先生,你这一次回国,是上‘贼船’了!”

毛主席的这番话让李宗仁感到十分不解,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毛主席似乎看出了李宗仁的疑惑,接着说道:“现在台湾、香港那边都在骂你们呐,这倒不要紧,他们骂了我们几十年的‘匪’,还叫祖国大陆为‘匪区’,如今你这个‘总统’也跑来‘匪区’当‘匪’了,可不是‘误上贼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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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仁听完毛主席的话后倍感尴尬,在国民党那边时,他也没少这样说过我党,因此一时之间不知说何时好。还是程思远率先反应了过来,赶紧对毛主席说道:“我们很荣幸搭上这条船,现已登彼岸。”

程思远这番颇有水平的话一说出口,在场人员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后,李宗仁认真地对毛主席说道:“这一次回到祖国怀抱,受到政府和人民的欢迎,首先我应对主席您表示由衷的感谢。这几天,我们在北京参观了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成就,在内心深处为祖国的日益强大感到高兴。”

面对李宗仁的称赞,毛主席表现得很是冷静、谦虚,说道:“国家相较过去而言的确强大了一些,但还不是很强大,我看,我们至少还要再建设二三十年,才能够真正的强大起来。孙中山先生曾说过,中国绝对能搞好,可以迎头赶上世界列强,现在还有一些人持怀疑态度呢。”

李宗仁听后赶紧说道:“我看一定能赶上去的,我们的原子弹都爆炸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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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毛主席又和李宗仁聊起了其他跑到海外的国民党人的问题,并直言:“不管是谁回来,我们都欢迎,且会以礼相待,哪怕是蒋介石,只要他愿意回来,我们会更高兴,更欢迎。”

会见结束后,毛主席专门与李宗仁夫妇合了一张影,当晚又专门为他们准备了一次宴席。在宴会上,李宗仁将自己从大陆带到美国,又从美国带回大陆的,数瓶有着200多年历史的名酒送给了毛主席,并主动跟毛主席提出,自己想在尚有余力的情况下为国效劳,希望主席让自己当全国人大副委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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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面对李宗仁的这个要求,毛主席却只是一边抽烟一边微笑着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这不禁让李宗仁感到十分的意外,他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选中这个职务的。

因为这个职务不会涉及到党政军的绝对领导权,无论是对新中国政府而言,还是对他个人而言都是一个稳妥的选择,因此李宗仁不明白毛主席为何没有答应这个请求。

李宗仁并没有疑惑多长时间,不久后周总理就在毛主席的示意下找到了他,并点明了不让他当人大副委员长的原因。

毛主席考虑到:不管怎么说,李宗仁都曾经是国民党的“代总统”,是正国级,如果让他当副国级的人大副委员长的话,难免会影响到新中国的国际形象。同时,还有一些比李宗仁级别低的干部都当过人大副委员长,现在给李宗仁安排这个职务,对他的个人形象也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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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的深谋远虑让李宗仁不禁十分佩服,他再也没有提过“要官”的事情。党中央对李宗仁也十分的优待,专门给他配了汽车、别墅、警卫,享受极高的待遇,1966年国庆节时,毛主席还专门邀请李宗仁登上了天安门城楼。

1969年1月30日,李宗仁因罹患直肠癌不幸逝世,享年78岁。

在临终前,李宗仁曾给毛主席和周总理留下了一封信,在信中李宗仁表示,自己对能再次成为中国人民的一份子感到无比光荣,自己1965年毅然从海外回国的决定,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