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侯文君 编辑：贾方方
来源：婚姻与家庭杂志
01
两个孩子两个家，姐弟互嫌夫妻烦
幼儿园一放学，楠楠就看到了在校门口等待的爸爸。他高兴地扑上去亲了一口，然后着急地问道：“爸爸，今晚妈妈会回我们的家吗？”
戴翔有点儿为难：“今天是周五，妈妈要接姐姐放学。不过，妈妈刚刚打电话回来，问她最喜欢的小团子在幼儿园开不开心、吃没吃饱。等周日把姐姐送到学校，妈妈就回来陪你。”
楠楠听了有点儿失望和生气，边走边嘀咕道：“哼，姐姐真讨厌！妈妈老是陪姐姐，都不陪我。要是姐姐不在就好了！”
戴翔赶紧停下来蹲在儿子面前，认真地说道：“楠楠，不可以这样讲！姐姐是妈妈的女儿，妈妈很爱姐姐，也希望我们都能够爱姐姐。”
楠楠撇着小嘴略带哭腔地说：“不要！楠楠不要爱姐姐，姐姐总是抢走妈妈。妈妈爱姐姐，不爱楠楠。”
戴翔还想说些什么，看着楠楠满眼泪花又有些于心不忍。其实，他心里何尝没有意见呢？
和欣慧再婚后，戴翔觉得有些问题一直没好好解决。欣慧和前夫离婚时闹得很不愉快，女儿佳佳大受打击，做出了离家出走、割伤自己等过激行为。离婚后，佳佳判给了欣慧。随着生活环境逐渐平稳，佳佳的情况也渐渐有了好转。后来，欣慧和戴翔确定恋人关系，她担心这个变动会影响佳佳，决定等佳佳小学毕业后再公开。
就这样，戴翔和欣慧做了近一年的地下情侣。只有周末佳佳补课或去外婆家时，他们才能约会见面。每次都有种无名的紧张感，欣慧会不时地看时间，会躲起来接女儿的电话，甚至会为了给女儿买东西突然改变约会计划。
戴翔一开始还能理解，时间久了就有种被排挤在外的危机感。
佳佳小升初考试结束后，戴翔立刻要求欣慧公开两人的关系。欣慧理解戴翔的心情，知道他对自己非常不错，能以这种方式等待佳佳考完可以说很有心了。遇到这么好的人，欣慧不想轻易放手。考虑再三，她将戴翔介绍给了佳佳。
没想到，佳佳反应不是很大，只是说：“这是你们的事，不影响我就行。”也许是置身父母矛盾冲突的体验让孩子心灵受创，此时，她似乎更想独善其身。
慢慢地，佳佳能够和戴翔说话聊天了，还能一起联机打游戏。佳佳升入中学后，戴翔和欣慧举办了婚礼。由于欣慧的房子离佳佳学校很近，所以，佳佳没有跟着她一起搬进戴翔的房子。
欣慧过上了两边跑的生活：每周日将佳佳送到学校后，再回戴翔和她的新家过二人世界；周五晚上接完佳佳，在老房子陪她学习、补课过周末。
后来，欣慧生下儿子楠楠。除了头半年休产假，由欣慧的母亲在老房子照顾佳佳外，这种状况一直没有改变。这才有了楠楠对妈妈的思念和对姐姐的怨恨。
如果只是分裂成两个世界的生活，戴翔倒不是完全忍受不了。问题是，外公外婆非常重视佳佳，欣慧对佳佳的要求更是无条件地满足。佳佳成了家中“隐形的皇帝”，戴翔和儿子楠楠则成了“二等公民”。平日里，佳佳对楠楠充满敌意，无论是看他的眼神还是对他说的话，丝毫没有姐弟情深的迹象。
为此，戴翔没少和欣慧吵架。但每次欣慧都会哭诉，说离婚给佳佳带来了巨大伤害，她很愧疚；佳佳心理比较脆弱，她很担忧。如此种种，她实在无法拒绝佳佳提出的要求。每次争吵都不了了之。可这次楠楠居然说出希望姐姐去死这样的话，戴翔觉得有些事必须面对和解决。
当晚，戴翔驱车赶到欣慧的老房子。欣慧说佳佳还在写作业，没让戴翔上楼。两人约到了小区附近的咖啡厅。
听了戴翔的叙述，欣慧有点儿急：“怎么会？楠楠才多大，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戴翔正想解释，欣慧打断了他：“我觉得楠楠很可能是受了爷爷奶奶的影响。爷爷奶奶总在楠楠面前数落姐姐，我撞见过不止一次。他们说姐姐不爱说话、不理人、没礼貌，还说姐姐不开心就闹腾，一点儿不孝顺。有一次，楠楠想要姐姐的漫画书，姐姐没给，他哭得厉害，奶奶一边哄一边说：‘姐姐坏，我们让妈妈把坏姐姐送回他爸爸家去。’就是因为这件事，那天我才突然带着佳佳离开的。”说到这儿，欣慧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平衡之法。戴翔，换成你，你会怎么做呢？”
戴翔没想到自己父母也会牵扯其中，瞬间没了主意，原本对欣慧的抱怨也说不出口了。这件事难道真的无解了吗？
02
回避不是长久计，结成同盟齐应对
当3岁的楠楠说出“要是姐姐不在就好了”时，是在用孩子的语言告诉大人：这种生活已经变得非常难以忍受、可怕和痛苦了，但成年人还在回避问题。
表面上看，佳佳很自我，强迫妈妈做出了很多只考虑她而不考虑其他家人的行为；双方老人只亲近一个孩子，对另一个孩子不够友善。实际上，真正的问题出在这对再婚夫妻身上。
欣慧处处以女儿优先，看似是保护，实则是以“保护”为名的“回避”。
一方面，这是她在回避自己对女儿的愧疚，以及和女儿共同面对家庭破裂的伤痛。她只想和女儿窝在旧房子里，假装生活没有变化。至于女儿是否有能力面对伤痛，是否能够借此获得成长，她不曾考虑过。妈妈的胆怯变成了母女两代人的胆怯。
另一方面，这也是欣慧回避再婚的方式。她知道再婚是复杂的、艰难的，所以，以保护女儿为名，对复杂关系进行了人为割裂。通过新家和旧家的切换，她一次只需要面对一组家庭关系，体现了她对婚姻的无力感。
戴翔为什么会同意这种割裂的生活方式呢？看起来没啥大问题的戴翔，其实也有暗藏的小心思。他真的接纳了继女吗？同意妻子的方式是否也帮助他回避了和继女之间复杂的相处问题呢？如果旧房子离继女学校近，那么，他周末不能带着楠楠和妻子一起回去吗？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他也希望关起门来，假装自己和妻子、儿子可以过上理想的三口之家生活。
正是因为欣慧和戴翔都在回避问题，佳佳的各种要求才会被无限制地满足，双方老人的偏爱言行才会愈演愈烈。
再婚无异于一场全新的“生活深度合作”，需要一份“合作协议”，帮助再婚夫妻在心灵深处结盟，真正成为“一家人”。
首先是进行利益结盟。
不仅指财产的分配，更重要的是每个家庭成员渴望与需要的结盟。佳佳需要一个新的、稳定的家庭生活，来弥合她对婚姻、家庭的创伤性认知，她在未来才有可能大胆去爱；楠楠需要完整的爸爸妈妈，享受有姐姐陪伴的幸福；欣慧需要来自丈夫的有力支持，帮助她重建对婚姻的信任；戴翔需要妻子看穿自己的惶惑，邀约他亲近。
只有考虑到每个家人的核心需要和渴望，再婚家庭才能重构一个稳定持久的新关系网。
其次是进行风险结盟。
人生并非一帆风顺，婚姻如此，再婚更是如此。遇到问题时，不要独自一个人扛，而要学会共同面对。欣慧可以向戴翔坦承自己的担忧，提出具体需求；戴翔可以放下面子包袱，袒露自己的脆弱和渴求，寻求欣慧的帮助。共同处理风险和难题，不仅能展现真情，还能让感情更牢固。
最后是核心位置结盟。
不管是初婚还是再婚，夫妻关系是三代关系中的核心。欣慧和戴翔必须坚定地在一起，处理好上一段婚姻的创伤，解决掉两个家的割裂，建设稳固且美好的夫妻关系。只有他们稳定了，老人和孩子才能够更好地参与进来，渐渐融入新环境，一起共建新家庭。
本文摘自《婚姻与家庭》杂志 2024年10月上
原标题《躲在孩子背后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