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圣叹一直认为晁盖是被宋江指使人暗杀,为此还提出了十条理由,其中第七条是“骤摄大位,布令详明。”
宋江刚代理寨主,就进行了大规模且看起来早已深思熟虑的调整:六大寨三关四小寨,忠义堂(原本叫聚义厅,宋江代理寨主马上改名)之外的五大寨之首分别为豹子头林冲、双鞭呼延灼、扑天雕李应、小旋风柴进、混江龙李俊,三关主将分别为插翅虎雷横、两头蛇解珍、八臂哪吒项充,四小寨负责人是锦毛虎延顺、打虎将李忠、矮脚虎王英、神机军师朱武。
看到这个安排,可能会有熟读水浒原著的读者发产生疑问:晁盖中箭的时候,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都已经上了梁山,解珍、项充、朱武这些“小弟”都有了地盘,他们的老大病尉迟孙立、混世魔王樊瑞、九纹龙史进哪儿去了?
细看之下我们才发现:鲁智深武松在前军寨内做了三四号头领,他们前面是第一位扑天雕李应,第二位金枪手徐宁;孙立在后军寨内排名第二,第一的是小旋风柴进;樊瑞在山前第一关归插翅虎雷横管理,史进在左军寨内排行第三,前面是豹子头林冲和赤发鬼刘唐。
最有意思的水军寨内:第一位李俊,第二位阮小二,第三位阮小五,第四位阮小七,第五位张横,第六位张顺,第七位童威,第八位童猛。
阮氏三雄是梁山“坐地户”,而且武功都很高,相貌也极为威猛,这一点我们可以从施耐庵写的赞诗中看得出来:阮小二“胸前一带盖胆黄毛,背上两枝横生板肋,臂膊有千百斤气力,眼睛射几万道寒光”;阮小五“一双手浑如铁棒,两只眼有似铜铃,拳打来狮子心寒,脚踢处蚖蛇丧胆”;阮小七“浑如生铁打成,疑是顽铜铸就”。
宋江让李俊成为水军大头领,就是为了压制住阮氏三雄,除了豹子头林冲,晁盖的嫡系已经被全面夺权,鲁智深武松的地位更是低得可怜——评书中的扑天雕李应好像很厉害,但是水浒原著中的李应,是曾经被祝彪一箭射落马下的,他的“飞刀”根本就没机会施展。
金枪手徐宁就是宋徽宗赵佶的高级侍卫,可能连班头都算不上——宋朝皇家仪仗队确实有个“金枪班”,但徐宁却不是“班长”。
要论综合能力和对梁山的贡献,鲁智深、武松、史进可是带着队伍入伙的,如果他们是在唐朝投奔了李渊,起码能封个开国公、行军总管,如果带的兵足够多,还能受封上柱国:徐世勣带着瓦岗残部归降,受封国公、上柱国,罗士信手里也有兵,但没有徐世勣多,所以没受封上柱国,但也受封国公,而秦琼程咬金因为是阵前来归,只有十几二十个骑兵,所以一开始没有爵位,秦琼的翼国公、上柱国,程咬金的宿国公,是后来积累战功才加封的。
宋江模仿的是刘备而非李渊李世民,但即使是以刘备为榜样,鲁智深武松史进也应该有马超的地位,结果二龙山少华山人马被拆分,原来的大寨主两个说得算的地方都没有了。
看了鲁智深武松史进和阮氏三雄的“工作安排”,有人说宋江是乱点鸳鸯谱,这个郓城押司根本就不懂得量才为用,也有人说宋江这样安排是别有用心,为的就是稳固自己的头把交椅,把“代理”变成“正式”。
作为晁盖的绝对嫡系,阮氏三雄彻底失去了话语权,但同为晁盖旧部,林冲为何能独领一军?着我们就得从晁盖中箭身亡后林冲的表现说起了:晁盖的遗嘱是谁捉住毒箭杀手,谁就当梁山之主,毒箭杀手并没有指明就是曾头市史文恭。
晁盖尸骨未寒,言犹在耳,林冲却急冲冲站了出来:“林冲与公孙胜、吴用并众头领商议,立宋公明为梁山泊主,诸人拱听号令。次日清晨,香花灯烛,林冲为首,与众等请出保义宋公明,在聚义厅上坐定。”
从召集公孙胜吴用等“众头领”开会,到把宋江扶上头把交椅,挑头的都是豹子头林冲——林冲从来就不是梁山核心三人组成员,他为什么如此“僭越”?
林冲是金圣叹评出的“梁山第一毒人”:“看他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彻,都使人怕。”
林冲违背晁盖遗言,把宋江推上头把交椅,是不是算出了什么?他是不是觉得此时不抢先向宋江效忠,下一个中箭的就是他了?
宋江的野心和准备,别说是毒人林冲和“加亮”吴用,就是看书的金圣叹,也是一目了然:众兄弟分做六寨驻扎,聚义厅今改为忠义堂,“此岂临时猝办之言?”
金圣叹虽然对林冲评价极高,但是也觉得他扶宋江上位这事儿做得不地道:林冲、吴用扶到主位,居中正面坐了第一把椅子,“又书林冲、吴用搀,画尽宋江权诈。越权诈,越见丑不可当。居中正面四字,丑不可当。”
宋江惺惺作态,林冲曲意逢迎,要说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估计一百个读者,得有九十九个不肯相信:宋江有备而来,林冲是不是看出了危机才违心越权?这两人的表现,是否恰好可以证明晁盖就是宋江指使人干掉的?今天的场景,宋江是不是早已在心中预演了千百遍?
这几个上蹿下跳的“梁山好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可以比较公道地说:个个都是人精,尤其是林冲、宋江、吴用、公孙胜,鲁智深武松李逵跟他们相比,简直就是白纸一张——白纸一张是客气的说法,因为那两个说出来算不文明用语。
作为梁山“高层好汉”,宋江和林冲的表现都不是无意的,睿智的读者诸君肯定也会发现问题:宋江代理寨主的时候,最小心防范的就是阮氏三雄,对鲁智深武松也进行了打压,对少华山人马进行了拆分,为何却对林冲委以重任?
晁盖中箭真相如何,有两个人最清楚,他们就是双鞭呼延灼和豹子头林冲:呼延灼是跟着晁盖一起夜袭曾头市,中埋伏后优先逃跑冲乱梁山军阵型的,林冲在外面接应,晁盖脸上的箭头是林冲拔出来的,金疮药是林冲敷上去的,判定箭头有毒的,当然也是林冲。
林冲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战场如何疗伤,他应该十分清楚:中了毒箭,首先要排出污血,直接用药糊上,岂不是要毒气攻心?于是晁盖回到梁山,就没救了:“到水浒寨上山,都来看视晁天王时,已自水米不能入口,饮食不进,浑身虚肿。宋江等守定在床前啼哭,亲手敷贴药饵,灌下汤散。”
晁盖死前死后的诡异事件实在太多,连“水学专家”金圣叹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宋江防范阮氏三雄,却为何重用林冲?
林冲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妻子受辱后他“报仇”只找陆谦而不找高衙内,充军发配前休妻,火并王伦,这些事情都难以评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林冲绝不是一个十分讲感情的硬汉,他在晁盖死后强出头硬扶宋江上位,真是因为“山寨不可一日无主”吗?
有人说谋杀晁盖,林冲也参与了。对这种说法,笔者有点不敢苟同,只好请教读者诸君:林冲把晁盖遗言当成耳旁风,反常地挑头让宋江坐上头把交椅,究竟是为了什么?从宋江林冲的反常表现中,您是否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