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色明晃晃的,让夜晚显得格外地妩媚。匡礼先的妻子怀了身孕,由老母亲陪着睡在内室,他就在书房里歇宿。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今晚觉得特别犯困,就早早地躺在了床上,合上了眼睛。就在这时,他感觉到灯花一闪,一明一暗之间,屋里多了一个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匡礼先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竟然是奶奶出现在他的面前。好几年不见,只见奶奶还是原先的一副模样,穿的是她最喜欢的碎花衣裳。
他清楚的记得,奶奶去世前,家里就给她准备了碎花寿衣,装殓时,隔壁的二婶给奶奶穿上的寿衣。他禁不住张大了嘴巴,说道:“奶奶,你怎么来啦?”
奶奶笑眯眯地说:“我来给你当女儿,我们又成一家人了。不过,我可不是冲你来的,而是冲你爷爷来的,我还要嫁给你爷爷。你平常最听我的话,一定要满足我这个愿望。”
匡礼先的奶奶不是爷爷明媒正娶的,而是捡来的。大约四十多年前,匡礼先的爷爷年轻力壮,以赶牛车为生,人们称呼他为匡把式。
这一天,匡把式给县城的骡马行送干草,半路上遇见一名年轻女子招手。女子大约十五六岁年纪,长得很好看,穿着一身碎花衣裳。不过,衣裳上面沾着许多灰尘,脸上的神色略显慌张。
匡把式把牛车停下来,女子跑上前说道:“大哥,麻烦你捎带我一程。”匡把式点点头,女子就爬上了牛车,钻进了草堆里。匡把式很奇怪,喊她坐在草堆上面,她却不听,依然躲在草堆里。
到了骡马行,把干草卸下来后,女子又坐上了牛车。匡把式好生奇怪,问道:“妹子,我要回家了,你干嘛还坐在牛车上啊。”
女子忽然垂下泪来。原来她姓管,住在江对岸,很小的时候就丧父了,跟着母亲改嫁他人。但是,继父喜欢喝酒,喝多了就打骂母亲,有时候也打她,她就是在这种恐惧的氛围里长大的。
不幸的是,去年的时候,她的母亲病故了。她也无处可去,只好和继父在一起生活。但是继父心肠不好,前不久,将她卖给了一个外地商人做小妾,约定晚上来接走。
幸运的是,继父和商人的对话,被她听见了,因此傍晚时分,她假意到溪边洗菜,逃了出来。到了江边,恰好停着一艘空船,她就躲进了船舱里。
船主是一个老汉,第二天早上上船,发现了女子。女子讲了自己的遭遇,跪着哀求,好心的老汉就把她渡过了大江,放她走了。女子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两天,遇见了匡把式。
讲到这里,女子抽泣着说:“大哥,我见你是心善之人,你就收留我吧,你要是没有结婚,我就给你当妻子。你要是结婚了,我就给你当妹妹。”
匡把式因此收留了女子,带回家里当了老婆,因此大家才说,他的老婆是捡来的,女子因此也就成了匡礼先的奶奶。
匡礼先的爷爷和奶奶,感情非常好,爷爷把奶奶当宝贝一样宠着,说话从来没有大声过。有一天,货郎来村里卖东西,奶奶去选购了一些,和货郎讨价还价起来。没想到,货郎是一个急脾气,不耐烦奶奶讨价还价,冲着奶奶吼叫道:“你这个女子真是婆婆妈妈的,愿买就买,不愿买就拉到。”
爷爷听见了,顿时火冒三丈,冲过来揪住货郎就是两个嘴巴子,呵斥道:“我家的女人,我舍不得大声说话,你竟敢大声吼叫,看我不好好地收拾你。”打了货郎,爷爷还不解气,还把货郎的担子踢倒了。
为此,爷爷被里正抓起来打了二十板子,还赔付了一贯钱。但是爷爷却不以为意,扬言说,谁要是敢对他家女人吼叫,他就和谁拼命。自此后,附近的人们都知道了此事,见到了奶奶,都不敢大声说话。
奶奶对爷爷也很好,但凡有好吃的好喝的,都会优先给他吃喝,爷爷喜欢喝酒,家里一旦有了闲钱,奶奶就会到村头酒坊里买酒。
有一天,爷爷做错了事情,遭到他的父亲责打,身上被荆条抽出了好多红印。奶奶一边给爷爷用温水擦拭伤痕,一边掉着眼泪,伤心不已。两人的感情,那真是充满着甜蜜的真情。
匡礼先最喜欢奶奶了,对奶奶的话言听计从。奶奶生病那几年,匡礼先都是端着稀饭喂奶奶,几年如一日,因此奶奶也最心疼这个小孙子。
匡礼先的爷爷比奶奶早走了两年。后来,奶奶也被病魔夺走了生命。奶奶走时,匡礼先才十五岁,还没有婚配。
三年后,匡礼先定下了亲事。过了一年多,他把妻子娶了回来。又过了一年多,妻子怀上了身孕。
就在妻子分娩的前夜,匡礼先看见奶奶走了进来。奶奶竟然说要当他的女儿,而且还要嫁给爷爷。这给匡礼先整的摸不着头脑,爷爷已经去世多年了,奶奶为何还要如此说呢?没想到奶奶说出一番话来,匡礼先终于明白了过来。
原来,奶奶已经打听明白,爷爷已经投生到了邻村的步家。作为一个女人,能够嫁给一个知疼知暖的男人,就是一种幸福。男人不必太帅,也不必太有钱,但是心要真诚,对于妻子要有关爱之心,要有疼爱之情。嫁给这样的男人,女人无疑就是最幸福的那一个了。
奶奶对爷爷很满意,因此想要来世继续和爷爷做夫妻。她之所以来给匡礼先当女儿,是因为匡礼先最听她的话,会遵从她的意愿。她一旦转世为人,就会对前世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把心愿托付给别人,她不放心。
匡礼先听完奶奶的话,心里倍感欣慰,没想到奶奶如此重情重义,还要和爷爷在来世结为夫妻。他当然愿意玉成此事了,就满口答应了下来。至于姓步的小男孩,匡礼先清楚,就住在大约十几里远的村子里,如今快要两岁了。
奶奶一再叮嘱匡礼先要记住此事,匡礼先表示一定会完成奶奶的心愿,奶奶这才微笑着离开,向孕妇居住的内室走去。
匡礼先猛地醒了过来,这才发现刚才做了一个梦。可是,奶奶托梦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奶奶的音容笑貌,是如此的清晰,仿佛不是做梦,而是真的发生过。
第二天一大早,匡礼先的妻子生下了一个女儿,他给取名讨莹儿。讨莹儿聪明乖巧,满月后,匡礼先就迫不及待地委托媒婆,找到步家,要求定下娃娃亲。
谁知步家看不起匡家,步家属于中等人家,田产比匡家多,日子过的比匡家舒服,自然心高气傲。而且孩子现在还小,他也不愿过早地把亲事定下来,因此一口回绝了。
匡礼先心急如焚,赶紧跑到步家,把奶奶托梦的事情讲了。步家虽然惊讶的半天合不拢嘴,却还是半信半疑,暗地里猜测,莫非这是匡礼先编造的谎言,目的就是攀上亲家?因此,步家以孩子还小为由,等孩子长大了再说。
时间一晃,十几年过去,讨莹儿已经十三岁了。这一天,他跟着母亲婶婶以及两个堂姐,一起赶集,半路上遇见了一个书生。这个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姓步的小伙子,名叫步心静。他看见了讨莹儿,讨莹儿也看着他,四目相对,彼此都痴了。
母亲知道讨莹儿和步心静之间的前世今生,不足为怪,两个婶婶和两个堂姐就觉得怪异了,拉着讨莹儿就走,边走边责怪讨莹儿不该盯着俊俏书生看,惹人笑话。
步心静扭头看着讨莹儿的背影,一直到讨莹儿变成了一个黑点,他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回到家里,他满脑子都是讨莹儿的身影,彻夜不眠。第二天,他就病倒了。他的家人请来医者,医者摇头说:“这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老朽无能为力啊。”
母亲开始细细地盘问,步心静就把路上遇见一名女子的事情讲了,却不知女子姓甚名谁,因此思念成疾。这可把他的母亲急坏了,无名无姓,让她到哪里寻找啊?于是派人出去打听,好几天过去,也没有打听到半点消息。
就在这时,一个媒婆笑嘻嘻地上门提亲来了。原来,讨莹儿回家也病倒了。她的母亲认识步心静,猜到了讨莹儿的心思,就对匡礼先讲了此事。匡礼先拖了几天,不见步家来提亲,他倒坐不住了,委派媒婆来提亲了。
既然儿子相思成疾,那就满足他的心愿吧,姓步的夫妇就同意了亲事,第二天就送来了聘礼,写下了婚约,等到讨莹儿年满十五岁,就为两人完婚。
步心静听说亲事定下了,病就好了,安心地读书。讨莹儿的病也好了,开始准备嫁妆。然而,老天不作美,第二年爆发了安禄山叛乱。眼看兵荒马乱的,步心静的父母撑到年底,最终还是带着金银细软逃难去了。
临走时,步心静跑到匡家,想两家一起逃难,也好有个照应,谁知讨莹儿一家,跟着舅舅家,三个月前就走了。
讨莹儿一家走的早,没有遭受什么苦难,一路南下,到了安全地带,租住在一个小镇上。因为家底薄,携带的金银细软不多,一家人只好找活干。恰好有一户富商,家里需要干杂活的人,匡礼先夫妻俩就在富商家里打杂,讨莹儿当了使女,侍候女眷。一家人早出晚归,生活倒也安逸。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富商到洞庭湖一带做生意,到了年底,带回来一名书生,充当记账先生。等到书生进了富商的大院,匡礼先来牵骡马到后槽,这才发现记账先生竟然就是步心静。
原来,步家走晚了,半路上遭遇了叛军,金银细软被抢走了,步心静的父母也因为受到惊吓,先后病故。步心静一路南下,漫无目的地乞讨,流落到了洞庭湖一带。
这一天,步心静饿晕在街上,恰好富商路过,心生怜悯,把他救醒。得知他是一名逃难的书生,富商就让他当了记账先生,带回了家。
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想不到他们在富商家里相遇,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过了不久,匡礼先挑选了一个好日子,让步心静和讨莹儿完了婚,一家人住在了一起。
后来,安史之乱平定后,步心静参加了科考,中了进士,被分配到北方一个县里担任县丞,他带着匡礼先一家人赴任。匡礼先夫妻俩就只讨莹儿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跟着一起去养老。
这正是,自古来好事多磨,有情人终成眷属。珍惜枕边人吧,毕竟缘分来之不易。愿天下有情人,都能幸福安康,白头偕老。
本故事在于借事喻理,劝喻世人,内容纯属虚构,文中出现的任何人名、地名,或涉及的其它方面,俱是艺术加工的需要,与现实毫无关联,请理性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