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铴
整理老屋的抽屉时,意外在角落里发现一枚古币,借助微弱的光,隐约可见“天禧通宝”四个小字,斑驳的字迹诉说着飞逝的往昔,给人古朴久远之感；独特的造型——圆形方孔,某种程度上也是古人“天圆地方”思想的体现。
看着这枚古币,记忆被拉回初中时代。和今天一样,那是个闷热的中午,从村后山坡下淘渠回来的祖父,一脸神秘地说要给我看个东西,说完打开握紧的手,一枚铜币静静躺在他的手心。我接过来端详,心中感到惊讶,这就是历史书上多次提及的圆形方孔钱?
不得不说,眼前这枚古币有些丑陋,褐色的表面坑坑洼洼,用纸巾擦拭多次,才能依稀辨认上面的文字,拿出一元的菊花硬币比对,更是相形见绌。短暂的新鲜感过去,古币被我扔在抽屉的角落,没几天便忘却了。它的出现,犹如向宽广的湖面投掷了一颗小石子,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抽屉从此成了它的新家,这一住便是九年。九年时间,对诞生于金戈铁马的北宋的它而言,不过是白驹过隙。看着表面泛出的铜绿,那是岁月的积淀,千年过去,不知它到过多少地方,遇到了多少故事。也许,它曾与千百同伴一起缠在商贾腰间,游历过热闹繁华的开封城,虎踞龙盘的应天府；也许,它曾几经流转,甚至一度随主人颠沛流离,刚成为某个民夫血汗付出的酬劳,不多久又换得一碗米粥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到过的地方越多,经历的事也就越多,某一天,它预见属于自己的时代即将结束,便萌生了功成身退的想法。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它离开人们的视野来到荒郊野岭,与鸟兽花草为伴,从此默默无闻。不知过了多少年,它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模样,于是,在水流的助力下随泥沙漫游远方,累了就挑一处安静的地方定居,任凭时光将它轻轻掩埋。本以为它的故事就此结束,偶然让它重见天日。
再度将它拿起,只觉沉甸甸的。可惜古币不会说话,否则,定要听它把千年来亲历的故事一一讲述。万物有灵,古币亦是如此。它知道,曾经的辉煌一去不复返,自己的舞台谢幕了,它一心追求隐居的生活,即使偶然落入尘网也要想尽千方百计逃离,回归自然。
看完古币,我随手将它揣进了裤兜,殊不知这个小小的举动为后来的遗失埋下了伏笔。一天下午出门散心,登坡眺望,右手习惯性地插进裤兜,指尖碰到一个坚硬的物品,取出看时,竟是那枚古币。
回到家,原想把古币收藏起来当个纪念,怎料翻遍衣裤的口袋,却什么也没有,看样子是下山时丢失了。我知道,返身寻找注定是徒劳的,心中不免一阵惋惜。转念又想,几百年前应该也有和我一样的人,丢失的古币才会在各种机缘巧合下来到我这里,谁知九年后,同样的故事重演。
当天空被悄无声息地涂成黑色,不知名的小虫开始肆意高歌。望着村后山坡的轮廓,我陷入沉思,山野之广阔,也许,古币此刻正躺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以风为酒,陶醉于夜空的美妙,继续享受它的隐居生活。
(本文作者为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曾获第九届全国大学生野草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