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因
书中第二十七回到三十回,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先是黛玉去看宝玉,丫头不开门,宝黛闹了别扭,黛玉哭泣葬花;接着元春端午赐礼又赐了宝玉和宝钗一样的礼物,随后清虚观打醮张道士又给宝玉说亲,引发了宝黛前所未有的争吵。
刚喘口气,宝钗又因杨妃之事动怒讽刺宝玉,跟着又发生金钏儿被撵之事。宝玉闷闷的出去散步淋了雨,回来还被关在门外,宝玉给了袭人狠狠的一脚......
到了第三十一回,端午节,因着上面那些事,大家都淡淡的没什么心情,吃过饭之后就散了。黛玉天性喜散不喜聚,还不觉得怎样。可是宝玉的情性只愿常聚,生怕一时散了添悲,那花只愿常开,生怕一时谢了没趣;只到筵散花谢,虽有万种悲伤,也就无可如何了。
因此,端午之筵,大家无兴散了,宝玉心中闷闷不乐,回至自己房中长吁短叹。
02 宝玉晴雯拌嘴
偏生此时晴雯上来换衣服,不防又把扇子失了手跌在地下,将股子跌折。
宝玉因叹道:“蠢才,蠢才!将来怎么样?明日你自己当家立事,难道也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
晴雯冷笑道:“二爷近来气大的很,行动就给脸子瞧。前儿连袭人都打了,今儿又来寻我们的不是。要踢要打凭爷去。就是跌了扇子,也是平常的事。先时连那么样的玻璃缸,玛瑙碗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个大气儿,这会子一把扇子就这么着了。何苦来!要嫌我们就打发我们,再挑好的使。好离好散的,倒不好?”宝玉听了这些话,气的浑身乱战,因说道:“你不用忙,将来有散的日子!”
宝玉一向怜香惜玉,对自己的丫头素昔是最好的,只因最近发生的许多事,让他心中郁结,因此说了晴雯一顿,估计也是极少有的事情,因为“先时连那么样的玻璃缸,玛瑙碗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个大气儿。”
宝玉说晴雯,晴雯回嘴,其实也不算多少的事儿,本来怡红院的主仆就没上没下的惯了。但晴雯却不巧说了句“好离好散”,这正触了宝玉的霉头,宝玉正为这“散”长吁短叹呢,所以他听了以后气的浑身乱战,回了一句“你不用忙,将来有散的日子”。
晴雯的话是气头上说的,宝玉这话同样也是。他虽气得浑身乱战,其实也没说立刻赶晴雯走,只是说将来有散的日子。
将来谁还没个散呢,再正常不过了。按宝玉的性子,他也不会真的对晴雯怎么样,当前闹过了,后面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03 袭人劝架,煽风点火
但是偏偏此时袭人过来劝了,看她是怎么劝架的。
袭人在那边早已听见,忙赶过来向宝玉道:“好好的,又怎么了?可是我说的‘一时我不到,就有事故儿’。”
她本来早已听见却不过来,现在却“忙赶过来”,忙啥,火上浇油,怕事情不够大。她一开口就是“又怎么了”,什么叫“又”,仿佛晴雯天天犯错似的。
“一时我不到,就有事故儿”,说得好像怡红院就只有她会干活似的,这话不是故意火上浇油吗?宝玉听了自然觉得晴雯事情总是做不好,晴雯不小心犯一处错,却被袭人定义为“又”,总是犯错的样子,以晴雯的性子如何能忍。
果不其然,袭人点火成功了。
晴雯听了冷笑道:“姐姐既会说,就该早来,也省了爷生气。自古以来,就是你一个人伏侍爷的,我们原没伏侍过。因为你伏侍的好,昨日才挨窝心脚,我们不会伏侍的,到明儿还不知是个什么罪呢!”
袭人听了这话,又是恼,又是愧,待要说几句话,又见宝玉已经气的黄了脸,少不得自己忍了性子,推晴雯道:“好妹妹,你出去逛逛,原是我们的不是。”
晴雯就是个直性子,一生气不仅将袭人挨踢的事情说了,更将袭人和宝玉之间的秘事抖了出来。袭人听了是又恼又愧,为什么会愧,因为都是事实。宝玉听了“已经气的黄了脸”。
“就是你一个人伏侍爷的,我们原没伏侍过”,这暗指的可是袭人与宝玉云雨之事,这事被当众抖了出来,宝玉的面子挂不住了,对于睡丫头之事他还是只敢秘密进行的,怎能拿出来当众说,所以他气得脸都黄了。
袭人却还要推波助澜,她说“原是我们的不是”。什么叫“我们”,就是她将自己和宝玉捆绑到一块了。
晴雯听他说“我们”两个字,自然是他和宝玉了,不觉又添了酸意,冷笑几声,道:“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教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那里就称起‘我们’来了。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上‘我们’了!”
袭人羞的脸紫胀起来,想一想,原来是自己把话说错了。宝玉一面说:“你们气不忿,我明儿偏抬举他。”
要说心机,晴雯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袭人的。袭人分明就是故意在激怒她,故意在挑拨她和宝玉的关系,但晴雯单纯,袭人一激她,她就中计了。
若前面晴雯还只是暗戳戳的说宝玉袭人之事,这下是明明白白说出来了,“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教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
所以袭人听了羞的脸紫胀起来,她毕竟是没过明路的,既没得到王夫人的旨意,更没有贾母的安排,她偷偷摸摸的勾引了宝玉。这事可是她的心病,眼下被晴雯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她如何不羞?
但是晴雯这话却也得罪了宝玉,毕竟云雨之事,袭人不欲人知,宝玉同样不希望人知道,更不能传到王夫人贾政那边去。何况袭人早已将自己和宝玉捆绑成“我们”,那晴雯讽刺袭人的同时不也是在讽刺宝玉吗?
再者晴雯口气带酸,吃醋似的,正常吃点醋或者能接受,但是像凤姐一样吃醋还打平儿的行为,宝玉是不喜欢的。他此时被袭人带偏了节奏,马上来了一句:“你们气不忿,我明儿偏抬举他。”有点小孩子闹脾气的感觉,偏要和你对着干。
04 宝玉被激怒,要打发晴雯
本来只是晴雯摔坏了一把扇子的小事,宝玉也只是和她拌几句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园子里这样的事哪日不发生几起呢?
可是在袭人的带节奏之下,这场架被她劝得越闹越大,扇子之事已然上升为她争风吃醋了。
袭人忙拉了宝玉的手道:“他一个糊涂人,你和他分证什么?况且你素日又是有担待的,比这大的过去了多少,今儿是怎么了?”
晴雯冷笑道:“我原是糊涂人,那里配和我说话呢!”
看宝玉还想和晴雯解释一下,袭人“忙拉了宝玉”打断了他,说晴雯是糊涂人,你作为主子担待一下就好了。
晴雯为什么要他们担待?晴雯也没做错什么,袭人非要说成晴雯犯错的事实,然后让宝玉不去计较,从而也显得自己很大度似的。
当晴雯再想说什么时,袭人更是直接堵晴雯的嘴,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袭人听说道:“姑娘倒是和我拌嘴呢,是和二爷拌嘴呢?要是心里恼我,你只和我说,不犯着当着二爷吵,要是恼二爷,不该这们吵的万人知道。我才也不过为了事,进来劝开了,大家保重。姑娘倒寻上我的晦气。又不像是恼我,又不像是恼二爷,夹枪带棒,终久是个什么主意?我就不多说,让你说去。”说着便往外走。
看看袭人这招术,明明一开始是她自己故意掺和,扯上“我们”之说,如今却要说晴雯“姑娘倒是和我拌嘴呢,是和二爷拌嘴呢,又不像是恼我,又不像是恼二爷”。
晴雯何曾说了宝玉,就算她看不惯袭人勾引宝玉之事,但她也不敢对宝玉有意见。袭人分明自己扯上宝玉,最后却将锅推到了晴雯身上。
她将事情闹大到无法收拾的场面后,却说自己只是劝架的。火已烧起来了,她转身走了。宝玉晴雯此时已被架在火上烧着。宝玉不知该如何收场。他本最怕人“散”楼空,此时没台阶可下的他却不得不撵晴雯。
宝玉向晴雯道:“你也不用生气,我也猜着你的心事了。我回太太去,你也大了,打发你出去好不好?”晴雯听了这话,不觉又伤心起来,含泪说道:“为什么我出去?要嫌我,变着法儿打发我出去,也不能够。”
宝玉道:“我何曾经过这个吵闹?一定是你要出去了。不如回太太,打发你去吧。”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他要回太太撵晴雯,但晴雯却哭着不愿离开。她前面说的本是气话,如今却被袭人冤枉,带着污名不明不白的被撵出去,她如何能愿意?
05 听到要回太太,袭人阻拦
奇怪的是,袭人原先煽风点火,火上浇油的劝架,此时宝玉要撵走晴雯,她却出来阻拦了。
袭人忙回身拦住,笑道:“往那里去?”宝玉道:“回太太去。”
袭人笑道:“好没意思!真个的去回,你也不怕臊了?便是他认真的要去,也等把这气下去了,等无事中说话儿回了太太也不迟。这会子急急的当作一件正经事去回,岂不叫太太犯疑?”
宝玉道:“太太必不犯疑,我只明说是他闹着要去的。”晴雯哭道:“我多早晚闹着要去了?饶生了气,还拿话压派我。只管去回,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儿。”宝玉道:“这也奇了。你又不去,你又闹些什么?我经不起这吵,不如去了倒干净。”说着一定要去回。
袭人见拦不住,只得跪下了。碧痕,秋纹,麝月等众丫鬟见吵闹,都鸦雀无闻的在外头听消息,这会子听见袭人跪下央求,便一齐进来都跪下了。
晴雯宝玉拌嘴,袭人将事情闹大,她的本意自然是疏离宝玉和晴雯的关系。
平日里宝玉对晴雯是极好的,袭人早看不爽了,只是没有机会只能忍着。如今有时机破坏他们之间的情感,肯定是不遗余力了。这也像宝钗时常破坏宝黛的关系一样。
对袭人来说,能将晴雯撵出去当然更好,不能的话,通过此间离了宝玉对晴雯的感情也好。
如今宝玉要去回太太,打发晴雯出去。看似正好符合了袭人的目的,她为何却不让宝玉去了?
原因就在“回太太”这里。
这事若真回了王夫人,王夫人不得问起原因?正如袭人担心的,“这会子急急的当作一件正经事去回,岂不叫太太犯疑?”
若只是因摔坏了一把扇子就撵人,断没有的事,何况晴雯还是老太太派来的丫头。若宝玉闹起来非要撵人,王夫人更起疑心,更得调查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一旦认真调查,那袭人和宝玉的事不就暴露出来了吗?
宝玉袭人的私情被揭露,他们面临什么后果?晴雯可能会被赶走,但也可能没事,宝玉估计又得挨一顿打。但袭人呢,最有可能被赶出去的就是她。
为了逼走晴雯,最后闹到两败俱伤,这事袭人肯定不会做。所以宝玉急了眼要回太太,袭人只能赶紧阻拦。
说话拦不住宝玉,便直接跪下了。她这一跪,其他丫头都一起跪下求情。袭人这一跪又将得到“贤惠”的好名声,而晴雯反而欠了她的情。
06 袭人的后招
要对付晴雯,袭人后面还有的是办法。“便是他认真的要去,也等把这气下去了,等无事中说话儿回了太太也不迟”,袭人这话真的用阴险都不能形容了。
一直将晴雯定性为是自己认真闹着要出去,这都罢了。更恐怖的是后一句,等无事中说话儿回了太太也不迟,这不就是暗中告密吗?
此时去和王夫人说,晴雯还有解释的机会。事情过去以后,袭人再悄悄告密,别说晴雯不知道,宝玉也不知道,这才防不胜防。
宝玉挨打之后,袭人可不就是到王夫人面前说了很多悄悄话吗?袭人也因此成了王夫人的心腹。再后来抄检大观园,晴雯被撵,背后会没有袭人的手笔?
那时宝玉起疑了:
“这也罢了。咱们私自顽话怎么也知道了?又没外人走风的,这可奇怪。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单不挑出你和麝月秋纹来?”
不用怀疑,晴雯之死,少不了袭人的“功劳”。毕竟“没事中说话儿回太太”,可是她的拿手绝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