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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两军一战衡阳的时候,湖南的战局发生了急剧地变化。
蒋氏当初的设想是,以第十军在衡阳固守,待到日军久攻不下的时候,再以王耀武的第24集团军3个军加强79军从湘西,薛岳第9战区残部从湘东南,第4战区的第62军和第46军从广西北上合击衡阳,把日军聚歼于衡阳城下。
从战役设计的角度来讲,不算差。
蒋氏虽然仅有担任过团长的经历,但久在戎行,身边又不乏像白崇禧、刘斐这等高参,久而久之,也学会了排兵布阵的套路。每逢大战,蒋氏张嘴就来,很快就能像模像样地部署一次大战、
如果说,蒋氏手下的将领都是一些听话的,按照他的部署,衡阳之战还真的不至于打成后来那个样子。
可蒋氏却偏偏遇上一些不听话的,就连他甚为倚重的王耀武在此役中的表现也失常。
对于蒋氏的计划,日军第十一军司令官横山勇是有所察觉的。
横山勇认为,虽然第9战区在长沙战败,但薛岳这个人却不容轻视。如果他不趁着9战区新败,各部仍处于溃散状态的时候发起追击,一旦他率部沿着湘桂铁路南下,定会遭到薛岳和王耀武两部的侧击。
为此,横山勇以第58师团防守长沙并维修长沙通往衡阳的长衡公路,13师团立即南下攻打醴陵和萍乡,第3师团与34师团随后跟进。
由此可见,横山勇对薛岳是志在必得的。
果然,湘东南的战事打响不久,醴陵和萍乡一线就被13师团占领,横山勇把醴陵附近的作战任务交给随后跟进的第3师团和34师团,亲率13师团南下进攻第9战区长官部的临时驻地耒阳。
此时的薛岳也是有口难言。
长沙陷落后,蒋氏下令第9战区各部撤到湘西去,可薛岳认为,如果撤到湘西,第9战区的战略地位将不保。因为撤到湘西,就意味着部队要沿着湘桂铁路两翼布防,成为一支掩护重庆东大门和广西北大门的看家护院的部队。如此一来,第9战区就将接受第6战区和第4战区的领导,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因此,薛岳战场抗命,下令9战区各部撤到湘东南去。
薛岳敢于抗命,并不意味着手下都敢跟着他抗命。
第9战区副司令长官杨森就是死心塌地跟着老蒋走的人,他下令自己的嫡系第20军撤到湘西去,同时跟着他走的还有丁治磐的第26军和罗奇的第37军,这两个军都是蒋氏的嫡系,自然不会听薛岳招呼。
如此一来,跟着薛岳来到湘东南的仅有王泽浚的第44军、鲁道源的第58军和傅翼的第72军了。
可即使这样,薛岳也没示弱,因为他已经没退路了。再要退,就要退到第7战区余汉谋的地盘里了。二人在北伐时期就不和,薛岳哪能把脸丢到余汉谋那里?
于是,薛岳严令第58军鲁道源部收复醴陵。要论战斗力,58军不是第3师团的对手,可谁让第3师团骄傲轻敌呢?
第3师团接防醴陵后,仅留下了一支骑兵部队驻守,主力继续南下助攻13师团打耒阳去了。第58军再弱,还能打不过一支骑兵部队?
很快,58军就把第3师团的这支骑兵部队消灭。当然,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为了严肃战场纪律,鲁道源甚至把自己的外甥,一个作战不利的营长都毙了。
见后路被断,第3师团并没在意,仅是派出一支小部队回援,可又被58军击败。这下子,横山勇着急了,如果醴陵再不恢复,就意味着后勤补给线被切断。于是,横山勇再次下令,调正在浏阳一线集结的第27师团快速南下增援醴陵。
这下子,58军吃不住劲了,放弃醴陵,且战且退。
27师团正在得意,没想到72军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打了27师团一个冷不防。王泽浚的第44军也来凑热闹,跟着南下的第3师团不断施展侧击战术。横山勇很是无奈,只能命令13师团抽兵回援第3师团。
如此一来,日军进攻耒阳的速度放缓,给了薛岳充分的准备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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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横山勇进攻耒阳的目标在短时间内无法实现,可薛岳部想要夹击衡阳城下日军的意图也未能实现。
横山勇认为,虽然未能实现速战速决的目的,可毕竟破坏了第9战区的企图,只要稍加时日,定可实现自己的作战目标。
可横山勇手下的参谋却并没有那么乐观,而是提醒横山勇,衡阳那面的情况似乎不太妙啊!
岂止是不妙啊,负责进攻衡阳的116师团和68师团的乱子大了。
一战衡阳后,日军第58师团修好了长沙黄花机场,长衡公路也修好在望,1200辆装满各种作战物资的汽车也整装待发,之前因道路原因未能跟进的大型火炮也随之运至衡阳前线。
更重要的是,日本空军拿出了所有的家底,对衡阳周边的中国机场进行来看突袭。尤其是对芷江机场的突袭,造成在机场储存的大量汽油被焚毁,使得中国空军的汽油一度匮乏,影响了升空作战的起飞数量。
在二战衡阳之前,衡阳周边的制空权已经被日军抢占。
横山勇认为,这是二战衡阳的大好时机,不容错过。
因此,在7月11日,日军二打衡阳。
116师团的133联队仍然主攻张家山一线,这次,黑濑平一把仅存的第3大队派了上去。不过,这一次,他把进攻的目标并未放在西北小高地,而是放在了东南小高地。
可他们遭到的打击是同样的,在守军手榴弾的面前,日军伤亡惨重。窝在后面指挥的黑濑平一并不害怕听到守军的枪声,他害怕的是看到升起的白烟,尤其是当他的部队冲上断崖却没有听到枪声的时候,黑濑平一的感觉就像是窒息了一般。因为每当这个时候,冲锋的这些士兵们迎来的注定是铺天盖地的手榴弾。
终于,在驻守在张家山东南小高地的中国守军几乎全部牺牲后,133联队第3大队才算是登上了东南小高地。可等待他们的却是两名身负重伤的中国士兵的拼死反击。这两位战士手持拉了弦的手榴弾冲入敌阵,一阵轰响之后,他们完成了作为战士的光荣使命。
还没等黑濑平一歇口气,岩永汪就下令133联队继续进攻张家山西北小高地,不过这次,他派来了一支师团直辖的专门负责释放“特种烟”的部队。
日军释放“特种烟”后,张家山西北小高地失守,预10师师长葛先才立即率部反击,重夺西北小高地。
在随后的战斗中,日军三次攻上西北小高地,又三次被打了下来,直至守军全部战死,西北小高地才落入敌手。
见东南和西北两座小高地均已失守,日军有迂回进攻张家山主阵地的趋势,葛先才下令放弃张家山阵地,退守二线萧家山阵地。
7月14日,黑濑平一终于登上了中日两军反复争夺13次的张家山阵地,同时,他又收到了1大队长足立和小野第3大队长战死的消息。
在一战衡阳时,133联队1、2两个大队长被一名中国士兵逼近后拉响手榴弾,付出了一死一伤的代价。二战衡阳,原先负伤的足立大队长和刚参战的小野大队长也已战死,部队已经失去指挥。
没办法,黑濑平一只能重新任命各级官佐,以关根为1大队长,迫为3大队长,可第2大队长,黑濑平一实在是找不出继任的人选。直到这时黑濑平一才发现,第2大队从大队长以下到少尉小队长,竟然没有一名军官存活。
按照日军的官制,中队长往往由大尉军衔的人担任,而在有的中队,竟然是由伍长来担任中队长。这就意味着大尉、中尉、少尉、准尉、曹长、军曹这几级军官无一存活。
黑濑平一虽然久经战阵,可损失这么惨重的仗他也从来没有打过,他不由得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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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濑平一数来数去,133联队几十名佐官和尉官,此时还是原配的,仅剩下1大队第3中队的中队长小山长四郎了。黑濑平一暗中祝祷,但愿他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活下来吧。
可事与愿违,在133联队攻打萧家山的战斗中,两名刚任命的大队长又双双战死,这一次,那位硕果仅存的小山长四郎没能逃脱,也战死了。
连日的血战,让第十军的伤亡剧增,第3师伤亡在百分之七十,预10师伤亡在百分之九十,190师伤亡三分之二,方先觉认为,如果此时不求援,衡阳很难守住。
可蒋氏的回复是,第62军和第79军已经从衡阳的西南和西北向衡阳增援而来。
对于蒋氏的说法,方先觉不表示怀疑,可援军为何迟迟不到呢?
援军确实是来了。
可在衡阳指挥攻城的岩永汪已经发现了中国援军的动向,提前做出了应对,把116师团109联队饭岛大队调出战场,布置在距离衡阳30公里的白鹤铺,阻击62军;从在外线负责阻击援兵的第40师团抽调一个大队布置在衡阳西北的金兰寺。
62军先锋151师见饭岛大队阻击顽强,无法从正面突破,师长林伟俦就率部迂回向北,一部攻击饭岛大队的侧背,一部向衡阳挺近。可在谭子山再次遭遇日军阻击。林伟俦率部再次迂回,通过绕行雨母山接近至距离衡阳7公里的东阳铺设置前进指挥所。
这次大范围的迂回共用了5天时间。试想,如果62军在衡阳开战前进入衡阳,或者在周边进行牵制性作战,哪会耽误这5天时间?
可62军进至东阳铺后,再也没有前进一步。至于79军,在遭到第40师团的阻击后,也没有丝毫进展。
7月18日夜,方先觉召开了衡阳之战后的全体师长会议。
在会议上,方先觉先对开战后的各种情况做出了说明后提出,希望各位师长在此危难之际,共同研究出解决办法。
因为开战前蒋氏曾经答应方先觉,在部队实在无法守住的时候按照事先约定的暗语求援,他就能在48个小时内派出援兵解衡阳之围。
可7月12日方先觉发出救援信号,直到7月18日,援兵仍迟迟未至。究竟该何去何从呢?
第3师师长周庆祥提出,既然第十军已经完成了防守衡阳两周的任务,就可以突围。
第十军参谋长孙鸣玉反对,他认为,在没有得到明确突围命令的时候突围,即使突围成功,将来也会被处于军法。
为了加强自己的说服力,他还例举了余程万在常德擅自突围的事例。
预10师师长葛先才同意周庆祥的意见。
他认为,此时第十军有两条路可供选择。
一是,全军死守衡阳,直至全军战死;二是立即全军突围,可保第十军留下一点种子。即便日后蒋氏追究方先觉擅自突围的责任,他可以出面承担责任,说是预10师先行突围,带动了其他部队突围。这样做既可以保住第十军的种子,也维护了军法的威严。
就在第十军各位师长争论不休的时候,蒋氏的命令到了,内容是,62军和79军正排除万难,突破当面之敌,不日即可抵达城郊,第十军不作突围准备。
这下子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只能乖乖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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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9日,蒋氏再次来电报,说第十军无论有什么困难,也要抽出一支部队,向援军的方向突击接应援军。
紧接着,62军军长黄涛给方先觉来电报,说援军已经进至衡阳城外的五里亭,让守军派军接应。
方先觉听后大喜,立即抽调第十军仅剩下 一支机动部队特务营的一个连150余人,在营长曹华亭的率领下于20日夜间杀出重围来到了五里亭。可却没有发现援军。无奈之下,曹华亭只能率部杀回衡阳。
不久,方先觉再次接到黄涛的电报,说是由于部队携带的干粮不足,已经撤退了。
这下子可把方先觉气坏了!这是哪门子的理由!
那么,蒋氏为何不让第十军突围呢?
要知道,仗打到这个份上,在湘东南,薛岳自身难保;在湘西,各路援军动作迟缓,蒋氏构想的以一点固守,两翼夹击的部署已经无法实现了。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让第十军突围呢?
此时派兵来解围,其目的是为了解围还是决战?如果是为了解围,就应该让第十军突围;如果是决战,那就应该严厉督促各部奋勇向前。可62军因干粮不足撤退,79军攻击不果决,王耀武所部的三个军竟然受困于第40师团的阻击而迟迟不至,这到底打的是什么仗?
要知道,在7月19日,日军因弾药耗尽,第2次停止了进攻。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第十军突围还是各路援兵合击日军都是大好的机会,可蒋氏却迟疑不决,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其实,在突围和决战之外,蒋氏考虑的是第3种可能。即第十军突围后衡阳失陷在外交上带来的不利影响。
这是因为,由于豫湘桂大战的爆发,他的嫡系部队在豫中和长沙连打两次败仗,在盟军面前丢尽了脸,又面临着史迪威和罗斯福逼他交出军权的压力。如果第十军从衡阳突围后衡阳陷落,他在盟军面前将更加失分。
因此,蒋氏此时的真实心态是,利用衡阳的死守尽量拖住日军,待到把日军的力量消耗殆尽后再予以反击。如果能够获得军事上的胜利,则外交面临的危机将可转危为安。
可兵法有云,无必救之师,则无必守之城。如果蒋氏真的要守住衡阳,他完全可以严令一支部队杀进衡阳,与第十军联手守城,如此,或许会保住衡阳不失。
可那些援兵怕的还就是这一手,谁愿意把自己的部队派到衡阳城里去送死呢?
就在蒋氏犹豫不绝、就在各路援兵各怀鬼胎的时候,日军内部对是否进行豫湘桂作战下一阶段战事产生了分歧。
因为,日军此次发动豫湘桂作战,看似是一场铁路线的贯通作战,其实质却是一场针对位于中国西南空军基地的摧毁作战。
可由于日本海军在马里亚纳海战中惨败,盟军的轰炸机可以从马里亚纳群岛直接起飞轰炸日本本土,中国西南空军基地的战略价值大为降低。因此,日军高层认为,接下来对桂柳地区的作战没有必要。
也就是说,日军不准备进攻广西。
如果说,在是否攻打广西的问题上,日军内部存在分歧,可在是否攻打衡阳的问题上,日军内部取得了惊人的一致。
日军无论是大将、中将也好,还是少佐、中佐也罢,都认定了一点,那就是衡阳一定要打下来。不然,颜面何存!
对于第十军而言,他们错过了突围的良机,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更为残酷的三战衡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