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 汉《相贝经》试解(上)

03

《相贝经》中的贝类

1

紫贝

古代典籍中关于紫贝的记载甚多。

《尔雅·释鱼》“余泉”条东晋郭璞注“今紫贝以紫为质,黑为文点”。三国吴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中引用《尔雅·释鱼》“余泉”条时注曰“又有紫贝,其白质如玉,紫点为文”。两者所言紫贝,差距甚大。

《山海经·大荒南经》:“南海之中有汜天之山,赤水穷焉。赤水之东有苍梧之野,舜与叔均之所葬也。爰有文贝。”郭璞将“文贝”注解为“即紫贝也”。但是《山海经》中其他章节出现的“文贝”,郭氏并未注为紫贝。此外,郭璞所作《江赋》中也提到了紫贝,“紫蚢如渠”,蚢为大贝,意思是紫色的大贝如同车轮。

《荀子·王制》中有“东海则有紫紶、鱼盐焉”,紶通蜐,紫紶即石蜐,属节肢动物门铠茗荷科海洋动物,又称龟足、佛手贝。古代将之视为贝类一种。

《本草纲目》介部第四十六卷,专门介绍了紫贝。紫贝,又名文贝、砑螺。“时珍曰∶“《南州异物志》云∶文贝甚大,质白纹紫,天姿自然。不假外饰而光彩焕烂。故名。”“恭曰∶紫贝出东、南海中。形似贝子而大二三寸,背有紫斑而骨白。南夷采以为货市。宗曰∶紫贝背上深紫有黑点。颂曰∶贝类极多,古人以为宝货,而紫贝尤贵。后世以多见贱,而药中亦希使之。时珍曰∶按,陆玑《诗疏》云,紫贝,质白如玉,紫点为纹,皆行列相当。大者径一尺七八寸。交趾、九真以为杯盘。”文中“恭”指北宋苏恭,“宗”为北宋寇宗奭,二人皆为药物学家。

明毛晋《毛诗陆疏广要》中认为紫贝和文贝相似。紫色的车螯,沿海居民也称为紫贝。“汉文帝时南越王献紫贝五百,是也。又车螯之紫者,海人亦谓之紫贝。”

《本草纲目》介部第四十六卷,注解石决明时,记载:“【释名】九孔螺,壳名千里光。时珍曰∶决明、千里光,以功名也。九孔螺,以形名也。【集解】弘景曰∶俗云是紫贝。……按∶ 紫贝即今砑螺,殊非此类。”李时珍提到,陶弘景将九孔鲍认为是紫贝,并不正确。

《相贝经》中所述紫贝,与上述皆不相同,其中提到“贝盈尺”,汉尺换算成厘米的话,一尺大约是二十三厘米。上面所说的种种“紫贝”都达不到这个尺寸。“状如赤电黑云”是《相贝经》对紫贝的描述,据此可以推测壳色以黑色为主,夹杂零星纹路。符合以上两个特征的贝类,只有双壳纲江珧科的种类,其中栉江珧 Atrina pectinata、旗江珧 Atrina vexillum、紫裂江珧 Pinna bicolor 最为符合,三者壳长皆可超过三十厘米。关于紫贝的药用价值,《相贝经》提到“紫愈疾”,描述过于笼统。而现代中医中,江珧壳和江珧柱(闭壳肌)均可入药。前者清热解毒、熄风镇痛,主治湿疮、高血压;后者滋阴补肾、调中消食,主治消渴、眩晕、食欲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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栉江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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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江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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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裂江珧

2

朱贝

除紫贝外,《相贝经》中提及的其他贝类,历史文献中几乎没有其他所指,不存在异物同名现象,偶有提及,均注明引自《相贝经》。

“素质红黑谓之朱贝”是说朱贝浅色基底上有红色或黑色的纹路。药用价值方面则说“朱明目”。所谓朱贝,应该是指腹足纲鲍科的种类,其中皱纹盘鲍 Haliotis discus 和杂色鲍 Haliotis diversicolor 在我国分布广泛。鲍科贝类的贝壳在中医上称为石决明,自古就是平肝潜阳、清肝明目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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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纹盘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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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色鲍

3

绶贝

“青地绿文谓之绶贝”,贝壳底色为青,伴有绿色纹路,这与双壳纲贻贝科的翡翠贻贝 Perna viridis 极为相似。其药用价值则是“绶清气障”。“气障”是中医病证名,为眼科疾病。这与翡翠贻贝的药用有所不同。翡翠贻贝的贝壳中医称为淡菜,具有补益肝肾、滋阴息风、软坚散结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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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贻贝

4

霞贝

“黑文黄盖谓之霞贝”,“黄盖”不知何谓,黑色纹路又加“黄盖”,无法推测是何种贝类。

5

大秦贝

“贝大者如轮”“径半寻”是对大秦贝的描述,虽然简单至极,但也不难推测。寻,为古代计量单位,一般八尺为一寻,半寻约合今一米。如此大的个体,也只有双壳纲砗磲科的种类可以达到,如砗蚝 Hippopus hippopus、库氏砗磲(大砗磲)Tridacna gig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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砗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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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氏砗磲

6

燕黾

“秦穆公以遗燕黾,可以明目远察,宜玉宜金”,此句所描述的多不认为是一种贝类。“黾”古代指蛙、蟾蜍类。“遗”应指遗弃的空壳。笔者认为“遗燕黾”是指像蟾蜍的贝类空壳。腹足纲蛙螺科的种类与之相似。其中,中国土发螺 Tutufa oyamai 分布于中国东南沿海,比较容易得到;其余几种分布过于靠南,皆在中国台湾海域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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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土发螺

7

南海贝

“南海贝:或白驳,其性寒,其味甘,止水毒。”南海贝无疑是货贝 Monetaria moneta 或环纹货贝 Monetaria annulus 了。两种贝类个头小,“如珠砾”,中药上记载具有清心安神、清热解毒、利水消肿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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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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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纹货贝

8

浮贝

“浮贝:黑白各半是也。”此贝描述过于简单,根据黑白两色推断,有可能是腹足纲宝贝科的虎斑宝贝 Cypraea tigris,它背部布满黑点,腹部白色,正似黑白各半。另,浮通凫,与麻鸭背色也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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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斑宝贝

9

濯贝

“濯贝:黄唇点齿有赤驳是也。”黄唇、点齿、赤驳这些特征与腹足纲嵌线螺科的法螺 Charonia tritonis 相符合。法螺壳口多呈红褐色或黄色(黄唇);外唇内缘具有红褐色齿肋,轴唇上有白褐相间的条状褶襞(点齿);外壳色彩较艳丽(赤驳)。另外,濯,本身亦有盛大、光彩的意思,这与法螺的形象也很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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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螺

10

虽贝

“虽贝:使病疟,黑鼻,无皮是也。”贝壳无所谓有皮无皮,黑鼻无皮疑是黑鼻白皮之误。这与腹足纲芋螺科的少女芋螺 Virgiconus emaciatus 相似,通体素色,唯顶端黑色。芋螺科种类很多有毒腺,以此捕猎肉食,所以说可以刺伤人,“使病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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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芋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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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贝

爵贝“赤带通脊是也” 。赤带通脊,意思是红色或红褐色的条带贯穿整个贝壳。这与腹足纲鹑螺科的褐带鹑螺 Tonna sulcosa 相符合。另,爵通雀,褐带鹑螺的整体色彩也与鹌鹑的体色有些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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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带鹑螺

12

慧贝

慧贝“赤炽内壳赤络是也”。这个很好理解,壳内外通红一片。符合这个特征的是腹足纲冠螺科的宝冠螺 Cypraecassis rufa,也称万宝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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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冠螺

13

醟贝

“醟贝有青唇赤鼻是也”。这个很难找出符合特征的贝类。

14

碧贝

“碧贝:使童子盗,脊上有缕句唇是也。” 脊上有缕句唇,可能是指佛手贝 Capitulum mitella。佛手贝,又名龟足,头状部绿色,故名碧贝。所谓缕句唇,指的是头状部有弯曲的壳板,句即弯曲。又名狗爪螺,因为看起来手脚很多,所以被附会为使人偷盗。值得一提的是,佛手贝并不是贝类,是节肢动物门颚足纲指茗荷科龟足属的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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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手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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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贝

委贝“赤中圆是也”。赤中圆,是红色,又是圆形,或许是腹足纲轮螺科的几种车轮螺,外壳有旋转的红色线条。委有弯曲的意思,或许就是以形命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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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车轮螺 Architectonica maxi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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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勇

动物学博士 研究馆员

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

就职于山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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