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六十年代这代人,年轻时候挺有意思的。
我们每个人年轻时候也都渴望有段美好爱情。
不过大多数如我一样,最后还是靠相亲娶了媳妇。
唯有大壮例外,他娶了打小就喜欢的腊梅,差点没羡慕死我们。
大壮人如其名,打小就长得壮壮实实的,是我们这群兄弟中的战力担当。
每次跟人打架什么的,都是他冲锋陷阵,在前面挡着我们从旁边包抄取得胜利。
这家伙的特点就是抗揍,皮厚肉糙的别人打他几下也没事,但是上手能力稍微差点。
他打小就喜欢村东头的腊梅,腊梅跟他是两个极端,从小就干巴瘦那种,我们私底下叫腊梅是干巴瘦的黄毛丫头,可这丫头泼辣方面却堪称生产队第一,下手黑、出手狠,只要是打架那就是下死手,别看他干巴瘦连九十斤都没有,战斗力却相当不一般,打起来都是拳拳到肉,而且力气贼大,也不知道她那干巴瘦的身材是怎么有那么大力气的。
我们年轻时候喜欢的女孩都是比较圆润的那种,起码屁股要够大才有滋味,也曾经偷偷跟喜欢的女孩有过一些暧昧,但并没有修成正果,女孩们也矜持,就算互相有好感也不敢越雷池,大都是听从家里面的安排,很少说固执的去自己选择未来的结婚对象。
也有那时候还小的原因,我十七岁时候,也就是初中毕业喜欢隔壁大队的杏花,和杏花也曾经约着私下见过面,甚至还曾经拉过杏花的手,但再进一步就不敢了。当时挺想娶杏花的,但是回家一说我爹立马回绝了,理由是杏花他爹名声不好,那家伙跟他们大队的寡妇有风言风语。
农村的名声是很重要的,父母名声不好会影响到孩子,我纵然再喜欢杏花也无能为力,我爹不同意给我十个狗胆也不能违逆他,真以为当时的父母鞋底子摔脸上不疼乎?
其他几个哥们也是一样,最后定亲对象都是遵从父母意愿,通过相亲觉得差不多就定了。
唯有大壮,真义士也!小学时候就对腊梅有意思,还曾经当众对腊梅表白过,说俺稀罕你,长大要娶你做老婆,然后被腊梅一脚踹进了桌子底下,头上的包七八天才算下去。
腊梅跟我们这群人虽然不是说铁哥们,但毕竟都是同学,接触的机会比较多,大壮每次见到腊梅都会献殷勤,换来的不是白眼就是拳头,大壮抗揍可能也是在腊梅那里练出来的。
有次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七十年代有次秋收的时候,我们都下地掰玉米,然后晚上在场里剥玉米皮,腊梅就坐在玉米堆对面,我们就想逗逗大壮,说大壮你喜欢啥样的?打算找个啥媳妇?
大壮很自然地回答道喜欢腊梅,一定要娶腊梅当媳妇,然后就听到玉米堆那边人都狂笑起来,腊梅隔着玉米堆飞了过来,一脚把大壮踹倒,拎着玉米穗子就没头没脸的打。
我们拉都拉不开,最后还是腊梅娘从玉米堆那边转过来,把腊梅给拉住了,说她一个大姑娘了,咋能这么没个闺女的样子?打坏了咋办?腊梅娘还把大壮拉起来问疼不?等忙完了收秋到俺家去玩,给你做糖心荷包蛋,大壮鼻青脸肿的嘿嘿傻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大壮跟腊梅能成,还真是多亏了腊梅娘,腊梅娘觉得大壮是个老实厚道的孩子,除了被我们这些人带坏之外没啥太大缺点,人壮实、性子憨厚,家里也是讲理说事的,最重要都是一个村的,嫁给大壮想回娘家也就几步道,不用像人家其他嫁出去姑娘十天半月还见不到一面。
在腊梅娘的帮助下,再加上大壮自个儿的锲而不舍下,最终俩人还是走到了一起。
82年冬天,大壮迎娶了腊梅,那天我们都在现场帮忙,大壮那一整天嘴都咧得没合住过。
腊梅那天也挺好看的,原本干瘦的腊梅那两年也逐渐有了点肉,虽然比起其他女人还是要稍微瘦一些,但起码是能看了,我们这些平时不敢招惹他的,闹洞房也可着劲折腾他们两口子。
腊梅也算给面子,任凭我们胡闹,最多谁过火了,直接摁住捶一顿,大壮就惨了点,被我们变着花样的折腾,猴子还拿来杆秤,非要给大壮那嘟噜货称称重量,看分量足够腊梅用不。
到最后还是腊梅解救了他,看时间不早把我们撵走了,可我们也没走,而是凑在外面进行农村闹洞房传统项目听墙根,只是腊梅这人太精明,一连把我们抓了两次,最后一人屁股上一脚把我们赶了出来,只好回家跟自己媳妇亲热去,打算第二天再去臊摆他们两口子。
谁知道第二天等我们见到大壮,当场就吓傻眼了,大壮一咧嘴牙没了一颗。
当时我就傻了,问他咋回事?你们是洞房还是世界大战?咋把牙都给打没了?
大壮苦笑着咧嘴傻笑,在我们的追问之下大壮才悄悄告诉我们,刚开始他跟腊梅挺好的,就在最后关头腊梅疼的急眼了,把他踢到床下面就用脚踹,一没注意把牙给他打掉了。
听到这话我们都麻了,赶紧捂住嘴,尾巴根不断往上冒凉气,差点没憋住尿出来。
我天,洞房夜生生把爷们的牙给踹下来,这得疼成什么样?关键是这得狠成什么样?
大壮赶紧说没事,她都吓哭了,拿着牙一个劲往里面装,俩人装那颗牙装了一晚上。
等见到大壮娘,大壮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满肚子都是火气,站在院里唠叨儿子太委屈,腊梅在屋里听得不是滋味,出来给大壮娘赔不是,我们也赶紧劝大壮娘,小两口打是亲骂是爱,最多也就是这亲的方式过火了点,好不容易才把大壮娘给劝回了屋里。
然后赶紧调集我们几个结婚家里人过来,陪着腊梅安慰,我媳妇回家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说十里八村也是头一次听说,新婚夜把自个男人的牙给打掉的。
我还腆着脸请教媳妇真有那么疼?媳妇白我一眼说你试试?
我咋试?我也没那东西,媳妇就掐住我腰上的肉可劲掐,嘴里还问着疼吧?告诉你比这疼!不过掐完之后嘴里还嘀咕着,再疼也不能把人家牙给打掉啊?这得使多大劲?
过了几天我们跟大壮喝酒,偷着问了句成了没?大壮咧着嘴就傻笑,不用问我们也知道结果了,那几年我们都年轻,也经常在一块,我们几个喝酒,腊梅他们这些媳妇就凑一起聊天。
想想那些年真是这辈子最舒坦的日子了,没什么太大的压力,天天除了玩就是折腾,等到孩子出来才慢慢收了性子,知道挣钱养家,知道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尽什么样的义务。
腊梅是个能干的女人,这点全村都没人说别的, 她那瘦巴巴的身材下藏着使不完的力气。
大壮憨厚,有腊梅管着自然也是天天忙个不停,俩人结婚后琢磨着养猪,刚开始养个两三头,几年后发展到几十头,每年都能靠养猪挣到上千块。
当然付出的辛苦也不少,几乎两口子就是住在了猪圈里,每次见到大壮都是一身的猪屎味,有次我回到家还当笑话讲给媳妇听,谁知道媳妇直接急眼了,你倒是没猪屎味,你一身都是穷味,都是一块玩的,人家天天拼了命地挣钱,你咋就不长点出息呢?骂得我竟然无言以对。
后来我买四轮子的钱还是跟大壮借的,买了拖拉就拉砖送货,倒也慢慢过起了日子。
我们另外几个好兄弟,也慢慢都开始走正道,说起来也都或多或少受了大壮的影响。
腊梅能干人也争气,别看长得干巴却头一胎就给大壮家添了个带把的,家庭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别说大壮要哄着,连大壮娘这个一直不太满意儿媳妇的都是没眉开眼笑,可腊梅坐月子也闹出个不小的笑话来,生了孩子没三天,腊梅就起来去喂猪,差点把大壮娘这个婆婆给吓死。
腊梅却不在意,说坐月子也不能真在床上躺一个月,那不好人也给躺坏了?最后大壮娘死活劝不住,把腊梅娘搬来才算是拦住,俩老太太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腊梅才算安稳地把月子给做完。
回头一说村里人都笑的不行,腊梅坐月子也成了我们村没事就拿出来说的梗!
一转眼我们都到了中年,在腊梅的操持下,大壮的日子也过得风生水起。
我们偶尔也会聚一聚,只不过聚不了那么全乎了,毕竟好几个都到城里做生意,好多时候过年都不回来,想要再聚那么全乎是不可能了,好在我跟大壮一直都待在家里。
有时候喝点酒我就拿大壮的牙说事,腊梅几乎每次都会被我说的面红耳赤,大壮就在那嘿嘿咧嘴傻笑,有次我媳妇告诉我,你知道那颗牙被腊梅弄到哪去了吗?
我就问弄哪了?媳妇指了指脖子下面,我当时吃惊不小,说吃肚子去了?媳妇差点笑死,打我好几下才说装起来挂脖子上了,吃肚子里不照样的拉出去?
当我问起大壮的时候,大壮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腊梅觉得这颗牙不能白掉,得留着离她心口最近的地方才行,说实话听到他这么说,我忽然还挺羡慕他们俩的。
中年之后的日子过得飞快,每天都是忙忙碌碌,刚睁开眼就转眼到了晚上,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不知不觉我们就到了这个岁数,孩子都成家立业了,孙子都跑跑跳跳了。
只是我们也都成了空巢老人,不光是我,大壮两口子也是,每次孩子们回来家里都跟过年一样,可热闹过后剩下的就是冷清,有时候想到这些都特别的不是滋味。
腊梅比较看得开,每次听我们几个谈论这个,就劝我们想开一些,哪代人有哪代人的过法,不能总想着把孩子拴在家里守着,也会耽误了孩子一辈子。
如今我们的聚会都是放在腊梅家,她会给我们置办好酒菜,大家闲聊聊各自的孩子,回忆下青春的美好,我们再打趣两句他们年轻时候的事情,也算是挺有趣的事情。
用腊梅的话来说,一群老家伙抱团互相照应着,谁知道还能活几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