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分数竞争在高考后就结束了,原来只是一个开始”。
绩点,是每位大学生绕不开的话题,从评奖评优到保研申请、出国深造,它是“向上”之路的“硬通货”。
然而,随着绩点的权重被不断垒高,“卷绩点”成了见怪不怪的常态。揭开体面又漂亮的分数,背后是成功压倒成长,是在与同辈极度竞争的过程中,变得疲惫且迷茫。
在这困局之中,清华大学笃实、秀钟两大书院于今年9月官宣:大一年级秋季学期成绩不计入GPA的计算,所修所有课程的成绩,在成绩单上会如实记载,便于学生掌握自己的学业情况,但对奖学金评定、推荐免试攻读研究生不产生影响。
清华的未央、为先等不少院系也传出了相似的改革信号,这相当于给大一新生一个保护期,让他们有空间探索自己感兴趣的课程和方向。
当代大学生,陷入“绩点至上”
目前,国内高校普遍采用“平均学分绩点”(GPA)评价学生学业成绩,较常见的为5分制或4分制,不同学校计算方式略有差异,学分不同的课程在GPA中的权重也有所不同。
原本,绩点制是为了方便不同学校、专业的学生考评学习效果,如今,在学业评价之外,绩点还承担了筛选功能,影响到奖学金评选、选修双学位、转专业、保研、出国等。
例如在“厮杀”最为激烈的保研战场上,以0.01分微弱优势胜出和0.01分惜败的案例屡见不鲜。部分高校在接收推免生工作办法中也明确指出,申请条件是专业成绩和综合素质排名均在本专业“名列前茅”,而名次的参考依据之一,便是绩点。
某985高校2025年接收优秀应届本科毕业生免试攻读研究生工作办法
由此引发的后果,是许多懵懂新生尚未明确自己的志趣,学术能力也未得到充分培养,头顶却已悬起了绩点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因此,很多同学被迫从大一开始就搜集信息,为自己的绩点之路制定“升级模式”。
“原本老师要求的一两页报告,有的大一学生会写上十几页”
“耗费很多精力讨论实验报告的排版、实验步骤,死抠细节”
“经常问学长学姐,哪门课好过、给分高,以至于某些很重要的课无人选,一些水课却有很多人”
“为了前三年的绩点相对更高,硬生生将一些难度较大的硬课留到大四再修”
这是部分学生追逐绩点的现状,也是当代大学生内卷的缩影。
当一切比赛项目、活动、志愿与分数链接,就会很自然地戴上枷锁,虽然它确实给学生指明了什么是好的方向、什么事是应做的,但“量化评价”也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事件本身的意义,能否学到东西、是否属于自己的兴趣范畴,已经成了排名最靠后的影响因素。
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王世强也认为:“如果一个学生长期习惯于刷题和寻找‘通关秘籍’,就会不习惯发现问题与分析问题,不习惯解决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而这,并非大学培养人才的初心本意。
解放“内卷”的分数改革
怎样打破“唯绩点”怪圈?高校在思考,也在探索。
今年的新政并非清华大学首次触动绩点改革,2015年,清华大学将百分制变为等级制,以等级对应绩点数值,例如,“A+/A/A-”均映射4.0的绩点,“B+”对应3.6的绩点,既弱化区分度,又确保学生拿到相应的绩点成绩。”2019年,清华大学又发布了GPA改革方案,提出“教务部门尊重教师的学术判断,不在成绩评定工作中设置指导性的优秀率指标。”
华东师范大学也是国内较早推行等级制记分方法的高校之一,本科生的成绩记录方式保留百分制、五级制和三级制,由院系和任课教师根据课程重要程度和教学要求进行选择,但是最终成绩转换为等级制。
今年1月,北京大学率先在生命科学学院展开试点改革,取消GPA,成绩的综合评价用优秀率(A%,成绩为A的课程所占的比例)和优良率(AB%,成绩为A和B的课程所占的比例)来替代。提到改革初衷,生科院老师认为:“一门课程,如果能考到85分以上,我们认为从知识掌握上已经足够好了,没有必要再花很大的精力达到95分以上。”
作为全国最早实行学分制的高校之一,复旦大学一直因将A类严格控制在30%以内饱受诟病。今年6月,复旦教务处发布了新修订的《本科生成绩记载规定》,给予学生16分的“试错空间”,这部分课程成绩不计入绩点计算;不卡比例的最大绩点从以前的3.3提高到了3.7;扩大了A-等级的赋分范围,且每个等级的绩点不再固定,而是有了动态范围,以此来保证连续正态分布。
复旦大学新绩点方案实施后实际绩点换算图
当然,等级制改革同样也带来了一些担忧,有人忧虑将带来跨专业、跨校乃至跨国认可的问题;有人提出等级制有更多的并列名次,可能带来新的内卷形态。
不过,对于高校来说,从百分制、绩点制到等级制,以“粗线条”的成绩替代过细的成绩,是探索多元化人才评价体系的积极一步,也传递出一个鲜明的信号:降低评价的精度,淡化排名、弱化竞争,成才的方向多种多样,大学生不该被困在一个赛道上“卷”分数。
另一边,对绩点逐渐祛魅后,不少学生放下“内耗”,转而向内提升。有学生坦言,不再纠结“一分一毫”的差别,可以腾出时间听讲座、参与社会实践……大家好像越来越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也有余裕去思考向上攀登的终点是什么。
其实,无论是选择勇争绩点,还是跳出“桎梏”寻找自我兴趣,是为了数字而去行动,还是为了意义和价值而去追寻,选择权一直在我们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