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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从晚明开始,中国人已经将旅游看成是件正经事,但清代以后旅游风气又衰落下去,一直要到清末民国,旅游风气才又渐渐兴盛起来。但限于国民的经济条件,并未能将旅游业蔚为一门产业。这种情况一直到20世纪80年代以前都没有大的改变。

真正将旅游发展成一种行业是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90年代以来的事,而到21世纪初则成为国民经济一门重要的产业了。据统计,旅游业的产值已经超过国民生产总值的5%,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因为我们的GDP已经在世界上名列前茅了。这当然是一件好事,表明中国人的确是富裕了,有闲钱去游山玩水了。但在旅游业一片兴旺发达中,也有令人担心的一面。这个担心就是旅游地无法承载有增无减的游客,会造成旅游景观的破坏。

土地的粮食产量有一定极限,只能养活与之相称的人口;草原也有一定的载畜量,过度放牧必然导致草原退化。这虽然是很普通的道理,但我们过去并不曾加以注意,其后果尽人皆知。同样旅游地也有一定的载客量,超过了这个量,旅游地的原生态景观必然受到破坏。既要保证游客的兴致,又要维持原来的景观,是一个很不容易克服的矛盾。

前不久,我有机会到大理、丽江与中甸一游,就自然产生这样的感触。大理的旅游黄金时代似乎已经过去,古城里不少铺面是关着的,虽然崇圣寺三塔依然游人如织,但南诏德化碑几乎无人凭吊。丽江则不然,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充斥古城的每一条街道,局促狭小的店堂坐满了游人。但是奇怪的是,古城居民已经不知去向,旅游者看不到他们想看的原有的丽江的人文景观,能看到的只是自身以外的游客,一个活生生的丽江哪里去了呢?这种游人看游人的景观有意思吗?

只有中甸,由于比较偏远,于是保留了很好的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松赞林寺的静谧,天宝雪山的雄浑,碧塔海的神秘,小中甸的花海,真正令人心旷神怡,觉得你是在旅游,而不是在人看人。其实,在中甸最感人的并不是一个个的景点,而是整体的环境。从县城出发,沿着东环线跑一圈,你才能领略原生态的景观是什么含义,你才会知道很少人去的中虎跳比上虎跳有更加特别的吸引力。但是同时你也会担心,什么时候中甸的景观也会因为游客的过多而受到破坏,《无极》的拍摄所带来的后果不是遭到许多人的声讨吗?

西藏过去是更加不容易去的地方,但青藏铁路通车以后,情况大大改变。据报载,今后游客数量要比往常的旺季增加一倍,达到每天3000人,布达拉宫的游客也要超过每天1800人的载客量。有什么办法控制呢?从保护景观的角度来讲,惟有限制游客的人数,而且必须强行限制。还有其他好法子吗?

恐怕没有。埃及帝王谷有一个墓穴,论规模并不宏伟,但里头保存着数千年前的色彩鲜艳的壁画,极其难得。这个墓的票价奇贵,200埃镑看一次,而且严格规定,每次参观只有10分钟,绝不通融。所以尽管西藏的交通从此便利不少,但个别景点游客的承载量,却不会因此而有无限制的提高。可以预料游客与旅行社的纠纷会有所上升,但我们却不希望为了照顾旅客的要求,而改变对旅游人数与参观时间的限制。

过度旅游所造成的灾害其实从20世纪80年代已经有所体现。当时旅游还没有产业化,但到敦煌莫高窟参观的人已经不少。川流不息的参观者只管注意参观洞窟里的壁画或塑像,而未注意到他们身穿的大衣,已经将窄小的洞口两侧的供养人画像碰擦得模糊不清了。当时敦煌既不通火车,也不通飞机,私下我便傻想,最好永远如此,以免破坏越来越大。

这种想法自然可笑,但交通便利带来的对旅游景观的破坏却是不能不认真对待的问题。只有旅游地主体存在适度开发的思路,有意识地保护不可再生的旅游资源,才是正确的发展思路。而作为游客本身则必须遵守各种有关规定,参与到保护旅游景点的潮流中,才能真正使旅游不成为一种人为的灾害。

原载《新京报》2006年7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