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无论是偃蹇还是通达,所得滋味,其实只是一个“闲”字。读书是闲,煮茗是闲,鼓琴是闲,书画也是闲。闲时能闲,忙时也能闲。山居更能得闲中之闲。至于季节更迭、风霜雨雪,也只是一个“闲”字。而世之所谓书法绘画,所谓笔墨者,其实只是闲人闲时所为闲事而已。
书法绘画,摹写的是天地的形象,寄托的是作者的情感。天地无名,要藉着书画来立名;造化有道,要藉着书画来宣道。清代著名画家石涛子曾说:“太古时期是没有法则的,所以天地间道德具备。等到道德堕落了,法则也就制定出来了。这些法则是如何确立的呢?立于一画。一画是世间万事万物的根本。”举凡山川蓊郁,江河浩渺,草木繁盛,众卉欣荣,都可以形诸笔墨。重要的,只在此“一画”而已。
这“一画”,不仅凝结在笔墨间,更蕴藏在每个人心底。
《大学》里说:“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老子《道德经》里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世尊在《金刚般若波罗密经》里说:“如来所说三千大千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何以故?若世界实有者,则是一合相。”
所以无论修身、修心还是修道,都首先要达到“一”的境界。一,乃是天地万物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根本形象。
明白了这个道理,即领悟了书画三昧。纵然只有一笔一画,已足以宣示自然造化的奥秘。否则,纵然满纸云烟,只是为自然山川摹影写真而已。
据《景德传灯录》记载,六祖慧能说法的时候,蜀僧方辨前来参访。六祖问他:“您平时都擅长做什么事情啊?”方辨答道:“善雕塑。”六祖正色说:“那你雕塑看看。”方辨不知六祖真意。过了几天,塑了一尊六祖真身雕像,高有七寸,惟妙惟肖。六祖笑道:“你善雕塑,但是不解佛性。”就为方辨摩顶授记,并以袈裟相酬谢。
所以山居书画,只是聊借自然山川形象,抒写自己心中的一些感悟而已。
山居或者茶室里所悬挂书画,应该以历代高僧大德、山林隐逸之辈的墨迹手卷为珍贵,纵然一笔一画,亦如遇故人。俗世间所谓“书画”作品,即使被炒作到了天价,也不值得珍视,更不用说悬挂在山居或者茶室里了。
现在是一个急功近利的时代,一个“审美趣味”低俗的时代。人们不但失去了审美之心,也失去了审美的眼光。
千利休跟随武野绍鸥学习茶道的时候,有一天,绍鸥让利休去打扫茶庭。利休来到庭院,只见青翠的绿苔映着洁白的步石,庭院里很干净,甚至看不见一片落叶。
利休毫不犹豫地走到一棵树下,轻轻摇落了几片树叶之后,对绍鸥说:“我已经将茶庭打扫干净了。”
绍鸥看看茶庭,又看看利休,点了点头。他知道,千利休已经完全具备了茶人所应有的审美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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