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我没有！你今天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继母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我低着头，攥紧了双拳，声音颤抖地说：“阿姨，这是我爸爸的房子，我的家……从小到大，我吃了多少苦你都知道。我只想凑齐学费，不然这大学我就念不成了。”
“念不成又怎么样？”她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欠你的？从你爸走了，我一个人干两份工供你吃穿。我欠你什么了？”
“你住在这个家里！”我忍不住吼出声，“这房子是我爸留下的！你住了这么多年，总该为了我拿点钱吧！”
她被我吼得一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随后，她狠狠地转身，拿来了一摞钱，十块、二十块，甚至还有皱巴巴的五块。她将那些钱一张张地甩在我脸上，咬牙切齿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管你，拿了这钱滚吧！”
钱散落了一地，我蹲下去，一张张捡起来，泪水模糊了双眼。从家里出来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谁能想到，五年后，我会跪在她的遗体前，哭得声嘶力竭，喊出了那个我从未对她说出口的词——“妈妈”。
我从小就没有母亲，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人，整天喝酒、打牌，家里几乎没有稳定的收入。我几乎靠着亲戚接济才能活下来。今天去大伯家蹭顿饭，明天去姑姑家吃点剩菜，活得像个漂泊无根的野草。
小时候，我经常听见父亲叹气：“小雨啊，你以后可怎么办呀……”但他除了叹气，什么都不给我做。生活的重担，没有压在他的肩上，而是压在了那些好心的亲戚身上。
后来，我上小学时，父亲突然带回来一个女人，说是要给我找个妈。我还记得她第一次出现时，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笑得很温柔。她会给我买零食，会给我讲故事，甚至偷偷给我买了我一直羡慕别人有的洋娃娃。
那段时间，我感到久违的温暖。家里有了烟火气，父亲也开始努力赚钱。我以为生活终于要好起来了。然而，这样的日子不到三个月，她就消失了。
消失的，还有家里几万块钱的存款。
父亲失魂落魄地坐在屋里，一天到晚抽烟。他的兄弟姐妹赶来骂他：“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能这么不长心！”姑姑借了三万块钱给他，又逼着他去相亲。没多久，父亲又带回来一个女人。
这一次的继母，完全和之前的那个不一样。她脸上几乎没有笑容，说话总是冷冰冰的，做饭也难吃得要命。更让我害怕的是，她经常威胁我：“再不听话，就把你丢去孤儿院！”
我不喜欢她，但那时候父亲还在，他总是护着我。每次她骂我，父亲都会挡在我面前：“她还是个孩子，你别这么凶！”
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父亲就出了意外。
那天我放学回家，刚走到巷子口，就看到一片白色的棚子和门口竖起的纸幡。我愣住了，脚步像被钉住了一样。邻居见到我，叹了口气，说：“小雨啊，节哀顺变……”
我没听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表哥跑过来拉住我：“小雨，你爸爸出事了。”
我冲进家门，看到父亲的黑白照片挂在正中间，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那天晚上，大伯召集全家人开了个会。他义正辞严地说：“人没了，但孩子还在。弟弟的东西，都是孩子的，谁也别想抢！”
姑姑也帮腔：“对，这房子是小雨的，谁想占便宜，我们可不答应！”
继母当场和他们吵了起来，满脸通红地喊：“你们别把我当成贪财的人！我嫁给他，也算有个孩子，继女也是女儿，我不稀罕这些东西！”
吵了一整晚，最后，大家似乎签了什么协议。继母留在了我家里，继续照顾我的生活。亲戚们则各自回了家。
父亲走后，继母变得更加刻薄了。她每天工作很辛苦，回家后总是抱怨：“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嫁给你爸，还要养你这个拖油瓶！”
有一次，我考试没考好，她冷笑着说：“你这样子，还读什么书？出去打工算了吧！我告诉你，我只管你到十八岁，过了这个年纪，别指望我再管你！”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里。我每天活在恐惧中，害怕她真的会把我赶出去。
亲戚们还会时不时接济我一些钱，但我知道，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总靠他们。所以从初中开始，我学着打工，放假时去餐馆洗盘子，或者在超市做促销。
尽管继母对我很严厉，但我还是努力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高中的三年，我几乎没有再问她要过钱。可是她却时常在老家对人夸我：“我家小雨成绩可好了，将来肯定有出息。”
我听到这些话时，只觉得她虚伪。如果不是我的成绩好，她早就把我赶出家门了。
高考结束那天，亲戚们都来看我，只有继母没来。听说她在饭店忙，没时间。我心里冷笑：她也就这点本事，一个月赚几千块，连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我考上了省里最好的大学，可学费一年要一万五千多。我自己攒了一些，但还差九千块。亲戚们的情况也不好，我只能硬着头皮回家找继母。
“阿姨，我大学学费还差九千……”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没钱。”她冷冷地回绝。
“你住在我爸的房子里这么多年，总该给点吧！”我忍不住吼了出来。
她气得脸通红，最后拿出了那九千块钱，却是一张张零钱，狠狠地甩在我脸上：“拿了这钱，滚！以后别再来找我！”
那一幕，我一辈子都记得。
大学四年，我再也没找她要过一分钱，也没回过家。亲戚们却总劝我：“小雨，你继母其实挺不容易的。”
我不信，甚至怀疑他们被她拉拢了。
毕业后，我顺利找到工作，又嫁给了领导的儿子，生活终于有了起色。婚礼那天，我没有邀请她。对于她，我只有恨。
直到她病重去世，亲戚们才告诉我，她早在父亲去世后就查出了癌症。为了不耽误我，她瞒着所有人，坚持打工供我上学。那些亲戚给我的钱，其实是她托人转交的。
我跪在她的遗体前，泣不成声：“妈妈，对不起……”
我终于明白，有些爱是沉默的，只有当你失去时，才会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