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野之后的张敬尧不甘寂寞,一心谋划复出,日寇为蚕食华北,急需一个能撑场面地人来建立傀儡政权,被吴佩孚拒绝后,日本人瞄上了张敬尧,二者一拍即合,在板垣征四郎的操作下,张敬尧参加伪满洲国,拟任平津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密谋在天津组织暴动,策应关东军占领平津。
1933年5月,张敬尧化装潜入北平“六国饭店”,很快被军统侦悉,军统北平站、天津站联手将其击毙,这次暗杀行动,军统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堪称完美,击杀此贼,震慑了华北的动摇分子,华北乱局为之一变。
张敬尧
1.
张敬尧,安徽霍邱人,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第一期,年少时打仗不要命,追随过张作霖、吴佩孚和张宗昌,曾任团长、旅长、镇守使、师长、护国军司令,是北洋军阀皖系的一名悍将,1918年被北洋政府任命为湖南督军兼署省长,统治湖南期间,他横征暴敛、大肆搜刮、无恶不作,出卖矿权、残杀革命党人彭寿松,一妻十二妾,劣迹累累,被湖南百姓称为“张毒”,而此时的湖南师范学生毛泽东则称他为“屠夫”。
张敬尧派兵镇压学生的反日游行,激发了声势浩大的“驱张”运动,数万学生、教员举行罢课,毛泽东亲率“请愿团”到北平,最终,弟弟张敬汤被杀,张敬尧也被赶出湖南,成了一个过气的军阀,从此躲进大连日租界。
“九一八”事变后,关东军参谋长板垣征四郎秘密筹划在京津地区组建傀儡政权,物色首脑,张敬尧认为这是他东山再起的唯一机会,立即加入伪满洲国,接受平津第二集团军司令的任命,带着七百万活动经费,化身常石谷,用商人身份潜入北平东交民巷六国饭店,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招匪纳叛,准备发动暴动,配合日军攻占京津。
国民党特务处得到消息后,立即报告蒋介石,暗杀任务最终落到了军统局北平特派员郑介民身上,1933年5月4日,郑介民秘密召见北平站站长陈恭澍和天津站站长王天木,一场针对张敬尧的暗杀行动开始了。
陈恭澍
2.
看过《潜伏》的读者印象中,军统天津站人员众多、分工明确、装备齐全、资金雄厚、势力庞大,北平站一定更加厉害,其实不然,我们看到的《潜伏》中军统天津站是抗战胜利后状态,1933年的军统北平站穷的超乎你的想象。
由于北方长期控制在冯玉祥等北方军阀手中,之后又成为桂系的势力范围,中原大战后则被张学良的奉系控制,因此,军统在北方的势力很弱,当时的军统北平站更是穷得叮当响,陈恭澍是站长、手下只有戚南谱、杨英、王云孙、白世雄四个人,唯一的交通工具是一辆自行车,唯一的武器是一把手枪,6颗子弹,刺杀张敬尧时,为了弥补武器不足,竟然去买了斧头砍刀。
堂堂北平站为什么这么穷呢?一是刚刚建立不久,二是北平站的任务不是暗杀,而是“拉人打出”,说白了就是潜入叛乱组织,劝说图谋不轨者迷途知返,为军统效力,不要说北平站,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戴笠,此时只是国民党军事委员会特务处的一个处长而已。
考虑到北平站实力不够,郑介民就把天津站站长王天木拉进来,王天木的女儿在北平上学,为了就近照顾,王天木就住在北平,在这些人中间,也只有王天木一人有情报工作经验,其他人都是半路出家。
郑介民找到两个人的时候,王天木和陈恭澍正在八大胡同打茶围,郑介民就在妓院的雅间里下达了指令,限期一个星期锄除汉奸张敬尧。
接到任务后,陈恭澍感到困难重重,他在回忆录《北国锄奸》中说“这是一道突如其来的紧急制裁令,事前毫无准备的行动任务,乍听之下,顿时茫然失措,大有手足无措之感”。
3.
张敬尧刺杀成功与否,关系到整个华北地区的安危,上峰要求不惜一切代价,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接下任务后的第一个难点,就是找到张敬尧这个人,郑介民只能告诉他们,张敬尧就藏身于东交民巷使馆区,可是使馆区很大,究竟躲在哪里呢?
还是王天木经验丰富,他分析后认为,张敬尧只有两个地方可以躲藏,一个是日本使馆,另一个是六国饭店,使馆区里还有家旅社,档次不高,估计张敬尧看不上,最大的可能是六国饭店。
六国饭店是当时很有名的一家饭店,不是它的条件有多好,而是位置独特,地处东交民巷使馆区,享有治外法权,虽然号称六国饭店,其实只有四层,也没有安装电梯,像张敬尧这类过气军阀、失意政客、社会渣滓都喜欢这里,图个安全。历史上六国饭店接待过两批重要客人,一是“东北易帜”的奉系代表,二是建国前张治中的和谈代表。使馆区的警戒并不是非常严格,警察也不多,而且都不带枪,六国饭店门口倒是有一个警察来回巡逻,但是也经常不见人影。
为了确定张敬尧的具体位置,王天木负责侦察,他以日本大仓株式会社的名义在二楼开了一个房间,为掩人耳目,他带了一个叫“飞龙”的妓女一同住进六国饭店,白世雄自告奋勇执行刺杀任务,陈恭澍将戴笠送给他做纪念的手枪和仅有的6颗子弹交给白世雄,作为刺杀武器,又雇了一辆汽车,以便撤退之用。
由于张敬尧化名入住,王天木在前台找不到有用信息,又不敢一直在三四楼转悠,只能在窗户内悄悄观察,四天过去了,依然没有什么发现,王天木打算出去吃午饭,转机就这么不经意的出现了。
他在饭店碰到了熟人,西服店的掌柜应元泰,王天木问他来干什么,应掌柜不经意的把右手放在下巴右面,说有客人订了两套西服,叫他今天来试样子。
王天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告辞,原来,张敬尧的下巴上长了一撮毛,凭借职业敏感,王天木判断,应掌柜这个不经意的动作传递出一个信息,他是在给张敬尧做西服。
王天木找到陈恭澍、白世雄,三人一起来到东四牌楼南大街“应元泰西服店”,应掌柜以为他们也是做衣服的,“你们要做衣服得等几天,我这两天要赶工,把张督办要的两身衣服赶出来,你们先挑料子,我一会儿给你们裁”。果然是张敬尧,很快,三个人围绕这件事儿和应掌柜扯了起来,很快就搞清楚了,张敬尧住在三楼,包下三个房间,和副官、参谋长各住一个房间,张敬尧住在中间那一间,不过,他两天后就要离开北平去天津。
六国饭店
4.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剩下的就是如何刺杀了。
问题接踵而至,张敬尧要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张敬尧他们三个人,而白世雄只有一把枪,枪一响,张的副官和参谋长就会冲出来,而六国饭店的旋转门就成了快速撤退的大麻烦。
人手明显不够,戚南谱一拍胸脯“我也可以上”,陈恭澍发愁去哪里借枪呢?戚南谱说“借,上哪里去借,买把刀子一样干”,就这样,戚南谱拿着刀子也上了。
1933年5月7日,一切准备妥当,王天木、白世雄负责刺杀,戚南谱在门口接应,他们的方案是,王天木去敲张敬尧的房门,不管谁开门,都说找赵参谋长,而白世雄则趁机冲过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三个人出发后,陈恭澍则在家等电话,中午12点45分,电话铃声响了,白世雄在电话里说“事情办完了,我和老戚在清华园楼上”。
陈恭澍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赶去,清华园是北平有名的澡堂子,赶到时,白世雄正在抽烟,戚南谱正在捏脚,“天木大哥先走了,该到家了”。
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三人赶回住处,见到了郑介民,白世雄说“干了他三下子,我看八成完蛋了!”
郑介民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一会儿,王天木赶来,一五一十的述说了全部过程。
原来,王天木、白世雄回到六国饭店,觉得原来开的房间距离楼梯太远,就把伙计叫来,说还有一个同事下午要来,能不能在三楼或四楼再开一间房,伙计说三楼四楼没房间了,二楼有一个现成的,问他们要不要。
“要”,王天木赏了伙计五块钱,欢天喜地地带着他们去看新房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看了房,拿了钥匙,伙计前面走,王天木、白世雄跟了出来,走了几步,看到二楼一个房间开了半扇窗,有个人侧身坐在床上,手上把玩一个小物件,这人长方脸、鼻端高翘,两腮瘦削,留两撇小胡子,下巴底下一撮毛!
两个人立即停下脚步,心中冒出同一个念头“张敬尧”。
两人一点头,快步走过去,白世雄撩起衣服,掏出手枪,对着想站起来的张敬尧,“砰砰砰”就是三枪,张敬尧立即倒下,伙计当时就吓傻了,王天木、白世雄快步走下楼,昂首挺胸走出旋转门,坐上戚南谱的汽车,一溜烟走了。
一场预计艰辛的刺杀任务,就这么出人意料的顺利完成了,听完他们的述说,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5.
傍晚,郑介民从北平军分会得到确切消息,张敬尧已于下午三时毙命于德国医院。
次日,北京报纸刊登消息,“巨商常石谷,在东交民巷六国饭店内,遇刺殒命,凶手逃逸无踪”,常石谷就是张敬尧的化名。
陈恭澍后来打探到,张敬尧身中两弹,当时没死,被救护车送到德国医院,因伤势过重,失血过多而亡,日本军方保护不力,哑巴吃黄连,连个屁也没敢放,张敬尧串联的一帮子汉奸看到老大都没了,也就树倒猢狲散了。
本来住在三楼的张敬尧怎么跑到二楼去了呢?
原来,张敬尧知道自己干的事儿见不得人,奸诈成性的他深谙狡兔三窟的道理,在二楼也开了一个房间,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聪明反被聪明误,一扇开着的窗户要了他的命。
很快,戴笠发来嘉奖令,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召见有功人员,北平站成立行动组,白世雄任组长,并由“革命青年同志会”会员擢升为“三民主义力行社”社员,获得高额奖金,白世雄用这笔奖金给北平站、天津站买了交通工具,军统局北平站、天津站迅速发展壮大起来。
成功刺杀汉奸张敬尧,刚刚成立的军统北平站这个草台班子实现开门红,从此站稳了脚跟。虽然军统特务手上沾染了不少进步人士的鲜血,但不吹不黑地讲,他们在抗战中也做出了一定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