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前体操运动员吴柳芳因为在网上跳舞,被奥运冠军管晨辰diss,指责她给体操抹黑,吴柳芳则回怼吃不着葡萄说普通酸。一件小事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双方都无法掌控的舆情事件,网友们疯狂涌入吴柳芳的抖音账号进行关注,短短几天时间就涨粉200万,随后就被平台禁止关注。
吴柳芳在一次直播中对次进行了回应,她说了很多,其中有一句话打动了我,她说“ 出来混过社会的都知道,钱真的难赚。 ”当一个人决定选择用市场的方式来养活自己的时候,就会明白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心酸和艰辛。尤其是她从大学毕业后这几年,钱越发的难赚了。
吴柳芳四岁就出来练体操,她对国家的奉献精神,并不比任何人少。她获得过2008年全国体操锦标赛女团冠军,2010年体操世界杯卡塔尔多哈站女子平衡木冠军、自由操冠军、高低杠亚军,2010年体操世界杯法国站平衡木冠军,2012年,亚洲体操锦标赛女团体冠军、女子高低杠决赛冠军。
她最大的问题,是在黄金年龄错过了奥运会周期。2012年,18岁的她在奥运选拔赛中从平衡木上摔下来,头颈受伤,被固定在担架上抬了下来,从此告别了体操。那一刻的她看上去无比凄凉。2014年,她免试进入到北京体育大学读书。
吴柳芳的成绩在一般人看来已经够厉害了,但在以“奥运争光计划”为工作重心的 中国体操界来说,没有赶上奥运会,就什么都不是,只能成为分母和垫脚石。和网上传言不同的是,国家并没有安排她的工作。她只是作为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生出来参加工作,也经历了不少其他大学毕业生会遇到的坑。
2018年吴柳芳大学毕业,当年全国有820万大学毕业生,就业竞争巨大。2019年,她来到杭州签公会做直播,每天播满6小时就能够获得3000块的保底工资,实在没法生存下去。
后来,她签约杭州中享体育公司工作。这是一家退役运动员抱团取暖的机构,公司业务非常清晰,以体育为媒介,为企业做团队拓展,为中小学做少儿兴趣课程,承办马拉松等赛事,成员基本都 是一些冷门项目的退役运动员。似乎她也找到了能够发挥专长的领域。
然而,不幸的是,特殊的口罩时期来了,业务没法开展,老板开不出工资。这时候,她去了嘉兴一家单位,该单位承诺她两年后转正,可以获得编制。但是两年后,单位并没有兑现承诺,而是让别人弯道超车拿走了编制。为什么?懂的都懂。她只好又回到直播的赛道,主打跳舞。
期间,她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虽然自己被拖欠工资,但依旧坚持做义工,每周都为浙江特殊儿童艺术团的孩子们开展训练,利用自己的体育特长,帮助这些有自闭症或唐氏综合症的孩子们训练肢体和平衡感,还一起参加排练,从来不拿一分钱,直到离开杭州前往嘉兴。在直播中为自己跳舞辩解时,她甚至都没有提到这事,而是由公益组织主动发声,才为人所知。
她并不是像网友说的那样,由国家给安排好了工作自己不去,而是一直在生存的边缘挣扎。就像我的一个学生,曾经长达半年时间在用人单位进行实习,不拿一分钱工资。最后也未能顺利找到工作。这种现象绝非个别,对今天的大学生来说,找工作,赚钱,是真的非常困难。
网友对于管晨辰的不满,不在于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也不在于她也在抖音上直播跳舞,被人说成是“同行是冤家”。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的发言,揭示出体制内外在价值观层面上的巨大差异,直挺挺戳中了社会上许多人的痛点。 因为,体制内外的公平问题,已经成为今天最大的社会现象。
从心理上说,管晨辰对吴柳芳的不满很容易理解。作为一个赶上了奥运周期的幸运儿,管晨辰在奥运会上获得了冠军,退役之后能够享受到的各种体制内待遇,远不是吴柳芳这样的退役运动员能够比拟。然而,正是因为从体操和为国争光中获得了真实的红利,所以这些领域就变得神圣起来,绝不允许他人亵渎。因为,即使是前辈的“擦边”,也会让自己的红利“打折”。
但这种霸道,却给人以“何不食肉糜”的感觉。 管晨辰现在还大三,她无法理解吴柳芳所面临的生存压力。 诚然,吴柳芳的舞蹈确实尽显其身材的曼妙性感之处,但这与抖音平台上存在的大量类似舞蹈up相比较,也只不过是一般水准而已,甚至有时候管晨辰自己的舞蹈,还会穿得比吴柳芳更少。 但对于吴柳芳来说,管晨辰的玩票,却是自己在大学毕业受尽磨难之后的唯一稻草。 就像她说的,自己要“改命”。
这件事发酵之后,更多退役运动员的账号被人发掘出来,基本都集中在击剑、跳水、游泳等小众冷门项目。竞技体育,如果没有大量的基层运动员,很难保证整体水平保持在稳定的状态。然而,国家资源有限,也没有那么多的事业编制可以分配,如果没有获得奥运冠军,这些基数庞大的分母们,都面临同样的出路问题。
我们的体育事业已经得到充分发展,一些有商业价值的运动已经颇具规模,马拉松、CBA、中超、郑钦文、谷爱凌等代表的运动商业化程度已经很高。跳水、体操、举重这些小众冷门项目,也已经出现了商业化趋势,不再需要举全国之力来争夺金牌,提振民族信心了。就在最近,南开大学哲学系教授陶锋,代表国家获得了亚大非举重锦标赛冠军。
这不是挺好吗?是时候改革小众冷门项目的训练体制了!先谋生,再训练,让真正热爱某项运动的人先在社会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再去做运动员,市场容量有多少,就维持多大的运动员规模,就不存在为退役运动员找出路的事了。也许这样,邹春兰、艾冬梅、张尚武等的悲剧才不会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