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吉林、辽宁两省由于东北军执行“不抵抗”政策,被日寇迅速占领,东三省只剩下黑龙江。原黑河警备司令马占山临危受命,领导了震惊中外的齐齐哈尔江桥抗战,与日军激战16天,终因伤亡惨重而被迫撤退。1931年11月19日,省城齐齐哈尔沦陷。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在下令“追剿”马占山的同时,开始瞄准黑龙江省另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苏炳文。
日寇进入齐齐哈尔城东门承晖门
苏炳文,1892年出生于辽宁省新民县,1912年入保定军官学校学习,与傅作义同为第一期学员。军校毕业后,苏炳文被袁世凯成立的“模范团”选中,由上等兵一直升任到营长。1917年,北洋政府对德宣战,中国派陆军第九师组成驻崴(海参崴)支队出兵远东,担任该师第三十三团第二营营长的苏炳文第一次带兵进入俄境。战争结束回国后,苏炳文担任京畿卫戍司令部卫队团第一营少校营长。
1922年,第一次直、奉大战,苏炳文因是东北籍人而被免职。1925年,苏炳文参加东北军,因屡立战功,受到张学良赏识。1930年,38岁的苏炳文担任哈满护路军司令,授中将军衔,下辖黑龙江陆军步兵第一旅驻防扎兰屯, 旅长张殿九少将;第二旅驻防海拉尔,旅长由苏炳文兼任。当时,海拉尔和满洲里地区归黑龙江省管辖,此时的苏炳文,已成为海满地区的最高军事长官。
苏炳文将军
日本关东军司令部认为苏炳文受过正规军事教育,意图拉拢为他们所用;同时因海满地区与苏联接壤,日本政府要求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兵,所以日寇起初对苏炳文采取了拉拢策略。
1932年3月,日军第二师团长多门二郎中将邀请苏炳文到齐齐哈尔会晤,被苏炳文托词拒绝。1932年6月,日伪在长春举行伪满洲国建国仪式和溥仪就任仪式,邀请苏炳文参加,也被苏炳文拒绝。
关东军司令部还命令哈尔滨特务机关长小松原大佐派员去劝降苏炳文,提出“ 黑龙江省长”、“ 中东铁路护路军司令” 、“ 满洲国军政部长” 这三个伪职,供苏炳文任选其一, 均遭到苏炳文严词拒绝。
在此期间,苏炳文收容爱国青年学生百余人,组成学兵连开展军事训练,继而又成立步兵第九团,积极扩充抗日队伍;还启用曾留学德国学习兵工制造的刘绍复,把沈阳兵工厂流亡到此的技工组织起来,成立兵工厂,制造手榴弹、地雷等武器。日本关东军对苏炳文的种种举动非常不满,决定对其采取行动。
关东军向苏炳文提出,满洲里地区的原中苏边界已成为“ 满洲国” 与苏联的边界线, 为此, 派出由日本、朝鲜和“ 满洲国”三方人员组成的国际警察队前往边界线。1932年6月5日,由汉奸秦树声担任队长的国际警察队进驻满洲里。
1932年7月15日,秦树声去新京(今长春)汇报工作后乘火车返回满洲里,途经扎兰屯时,黑龙江陆军第一旅少校稽查鲍芳贵以旅长张殿九的名义,请秦树声下车就餐, 将其秘密处死。此后,关东军对海满地区开始步步紧逼。
1932年9月23日,苏炳文将军在海拉尔召开军事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原黑龙江军署参谋长谢坷少将、原黑龙江省警备司令部参谋长金奎璧少将、张殿九少将,以及黑龙江陆军第一旅和第二旅的各团团长。会上传达了张学良下达的部署及任命:将黑龙江省西部地区划分为第六义勇军管区,苏炳文任总指挥。
谢珂将军
1932年9月27日清晨,苏炳文一声令下,满洲里、海拉尔、博克图、扎兰屯、富拉尔基等各地驻军统一戴上“ 铁血救国” 红袖章, 占领各个车站,切断海满地区与外地的交通通信联络。
上午9时, 团长吴德林按照行动计划,在满洲里哈满护路军司令部给山崎诚一领事、小原重孝特务机关长、国际警察队宇野音治队长等日本官员去电话,假称纪念孔子诞辰,请他们参加。山崎诚一领事先到,当即被埋伏的士兵摁住一阵拳打脚踢,吴德林制止了士兵殴打。随后其他日本官员陆续到达,均被扣押。
吴德林派兵包围了国际警察队,双方展开枪战。警察队伤亡20余人后,余下130余人举手投降。中国士兵和群众纷纷走上街头,把叶静甫等汉奸绑到电线杆上示众。群众自发在街头摆上烟酒糖茶,慰问爱国将士。
1932年10月1日,在海拉尔头道街体育场召开了万人军民大会,苏炳文在大会上庄严宣告:东北民众救国军正式成立, 自即日起,举旗抗日,誓死保卫国土!
苏炳文任救国军总司令,张殿九任副司令,谢珂任总参谋长,金奎璧任副参谋长,张玉珽任前敌总指挥。救国军辖5个旅:一旅旅长朴炳珊,二旅旅长吴松林,三旅旅长张玉廷,四旅旅长张竞渡,五旅旅长李振华。自江桥抗战后,苏炳文率爱国将士们在黑龙江掀起第二次大规模抗日高潮。
今海拉尔广场上的苏炳文将军塑像
10月3日,日本关东军步兵第2联队第1大队第3中队从齐齐哈尔渡江,偷袭富拉尔基车站。救国军前敌总指挥张玉珽率步兵第6团1营迎面痛击日寇,日军伤亡39人,逃回嫩江东岸。
10月7日,日军中山大佐率第2联队1100名步兵和200名骑兵,在野炮和飞机掩护下,大举进攻。双方激战两昼夜,日军不断调集援军参战。我救国军高峻岭团长右臂被炸断,第2营营长杨传绪阵亡,连排长伤亡13名,士兵伤亡400余人,救国军被迫撤出阵地,日军于10月9日占领富拉尔基。
10月21日,救国军夜袭富拉尔基日军阵地。双方激战3小时,日军溃败,救国军夺回富拉尔基。
10月22日凌晨5时,日军步兵第50联队2000人从齐齐哈尔赶来增援,与第2联队汇合,向救国军展开反攻,富拉尔基又落入敌手。
日寇援军到达齐齐哈尔龙江火车站
当天日落时分,张玉珽命令唐忠信率领第1团前回敌后,对富拉尔基日军前后夹击展开反攻。张玉珽率士兵冲进富拉尔基街里,与日寇短兵相接,浴血夜战。日军前线指挥官冈原大佐中弹负伤,斋藤少佐代理指挥,不久被枪弹击毙。随后中岛花大尉接替指挥,在激战中也被救国军勇士用刀劈死。我救国军铁血男儿杀红了眼,日军大败而逃,富拉尔基再一次被我军夺回。
日军屡遭救国军痛击,伤亡严重,被迫暂缓进攻。期间通过多方渠道与苏炳文联系,甚至请苏联政府转达日本军部的意愿,愿以日金200万元和伪政府部长的高官为条件,请苏炳文和谈,均被苏炳文严词拒绝。
进入11月中旬,海满地区气温骤降,江河彻底封冻,救国军前期靠河流而建的阵地变成无险可守。日军以14师团主力和由辽宁调来的骑兵旅团及伪黑龙江省混成第1旅共计8000余人,在飞机、野炮和装甲车掩护下,向救国军固守的富拉尔基、前库勒、虎尔虎拉、后库勒等阵地发起全线猛攻。救国军顽强抵抗,双方激战4日,我守军1700多名官兵伤亡,苏炳文电令救国军退守碾子山防线。
东北抗日战士
11月29日,日军汇集总兵力约2万余人,分三路向救国军围攻,救国军顽强抵抗,官兵伤亡600余人。此时位于扎兰屯的救国军前方总司令部,将所有预备队全部增援第一线,只留下警卫营300余人。
11月30日,日军先遣队和骑兵千余人奇袭包抄到扎兰屯,向救国军前线司令部发起围攻。救国军警卫营拼死抵抗,伤亡100余人,形势危在旦夕。张殿九、谢坷率司令部人员及警卫营冒死突围,穿过深山密林到达哈拉苏火车站集结。苏炳文派出的列车及时到达,众人乘车撤退至博克图。
当天午后4时,扎兰屯被日寇占领。至此,救国军前方被打散部队与后方部队被日军分隔,无法汇合。张玉珽将军所部陷入日军包围,只能率部向西突围,辗转进入热河,参加热河、长城抗战。后又参加冯玉祥领导的察哈尔抗日同盟军,始终拼杀在抗战第一线。
12月1日,日军第28旅团的宫本部队,乘装甲列车向博克图车站猛冲而来。救国军混成第1旅第9团第1营少校营长张国政,率领战士500余人死守博克图。张国政指挥士兵在铁轨两侧埋下大量地雷和炸药包,并提前破坏了部分铁轨。
中午时分,日军装甲列车行至距博克图车站800米处,因铁轨损坏停车。日军下车后,遭到埋伏在铁道两侧工事内的张国政所部猛烈射击,地雷、炸药包不断炸响。激战至晚上8点,日寇停止进攻,救国军趁机撤退至兴安岭隧道山顶工事。
兴安岭隧道
兴安岭铁路隧道位于博克图车站西北21公里处,是中东铁路哈满线穿过大兴安岭的必经之道。当时凡由西向东经过博克图的列车,都要由两个车头牵引,盘山上坡绕行2公里后进入兴安岭隧道。张国政已提前将一辆装满石头的车皮停放在隧道口,准备用来撞击日军装甲列车。
12月2日,日军乘坐铁甲列车向兴安岭隧道进发,狡猾的日寇派工兵大尉荒木率领10余名工兵乘压道车,在铁甲列车前面开道。
救国军望见装甲列车向山上开来,当即将隧洞口装满石头的车皮居高临下放出,日军压道车瞬间被撞飞,翻到山崖下,荒木大尉当场毙命,10余名日军工兵死的死,伤的伤。
日军当年为荒木大尉修筑的坟墓,解放后被摧毁
日军动用飞机、大炮和第1旅团一部向山顶救国军阵地发起猛攻,营长张国政与大部分战士在激战中为国捐躯,博克图被日军占领。
现位于博克图百年机车库前的张国政烈士塑像
苏炳文在海拉尔的兵力此时只有新编步兵第2团两个营和卫队营,以及学兵连,没有重武器, 也无险可守。日军的骑兵先遣队已到达牙克石,4个旅团已经会合到扎兰屯。
苏炳文与正在海拉尔的马占山,以及谢坷等将领商议,为保存现有兵力,目前唯一出路只有暂时退入苏境,寻机再回国抗战。经与苏联驻满洲里领事交涉,苏当局准许救国军退入苏联境内,但必须在入境后解除武装。
12月4日夜,苏炳文、马占山等将领及军民4000余人,由满洲里登上多辆客货列车,驶向苏联。日军出动5架轰炸机在满洲里边界低空飞行,对列车疯狂轰炸。列车上的救国军立即组织全部机枪对空射击,日机躲避时不小心飞入苏联领空。5架苏联战斗机立即起飞拦截,日机慌忙逃窜,救国军安全撤入苏联境内。
当年的满洲里火车站
从1932年9月27日至12月3日,苏炳文将军领导的“海满抗战”历时60多天,东北民众救国军3600人牺牲,2500余人负伤。在孤立无援、武器落后的困境下,他们顽强杀敌,给日本关东军以重创。日本关东军因此对苏炳文恨之入骨,向苏联强硬交涉要求引渡,被苏联严词拒绝。
“海满抗战”打破了日寇迅速侵占东三省的妄想,打碎了日寇宣扬的“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极大地鼓舞了中国军民抗日救国的决心,也激励着东北大地上的血性男儿,在冰天雪地间为家国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