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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彼时,他与她一见钟情,喜结连理,那年,他25岁,进士及第,春风得意,她15岁,出身名门,聪慧美丽。
“唯有绿荷红菡萏,舒卷开合任天真”,他才华出众,她也精通诗书, 西窗剪烛,红袖添香,天作之合。
“都无色可并,不奈此香何”,在他眼里,她是如夏荷一般清丽的女子,亭亭玉立,香远益清,无可替代。
他是李商隐,她是泾原节度使王茂元最疼爱的女儿王晏媄,结婚后,夫妻二人也度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日子。
只是,这样的美好很短暂,因为李商隐仕途失意,郁郁不得志,入仕十余年来,总是辗转于各个藩镇幕府。
唐宣宗大中三年(849年)九月,李商隐得到武宁军节度使卢弘正垂青,邀请他到自己的幕府任职(徐州)。
这年的冬天来得比较早,还未及李商隐动身,雪花就已经漫天飞舞了,想到又要远别妻子儿女,他很不舍。
“龙山万里无多远,留待行人二月归”,《对雪二首》,就是李商隐未离家时所作,即是不舍,也是期盼。
寒气先侵玉女扉,清光旋透省郎闱。
梅花大庾岭头发,柳絮章台街里飞。
欲舞定随曹植马,有情应湿谢庄衣。
龙山万里无多远,留待行人二月归。——唐 李商隐《 对雪二首 其一》
简译:
雪花纷飞,寒气侵入画有仙女的门窗,寒冷的雪光旋即透过省郎的宫闱。
洁白无瑕的雪花像大庾岭上盛开的梅花,又像章台街上漫天飞舞的柳絮。
雪花如果飞舞,一定随曹植的白马,如果有情,一定会湿润谢庄的衣服。
有风雪相连,万里龙山也不觉得遥远,愿留住这雪景,二月归来时同赏。
赏析:
李商隐这首对雪诗,看似写雪,实则写离情,情意绵绵,字字句句都是对妻子深沉的爱。
赞雪花清冷绝俗,也写雪花轻盈灵动,和与雪有关的文人轶事,而抒发自己的孤傲高洁。
而那避重就轻的笔触,更是写出了对妻子的一往情深,雪伴诗行,来日可期,何需忧伤?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又要离家远行,依依不舍的何止王晏媄,李商隐的心中同样不好受。
彼时朝中牛党得势,令狐匋鄙夷他,视其为忘恩负义之人,他这个校书郎难以得到重用。
与其在朝中碌碌无为,还不如去幕府来得痛快,况且此次追随的卢弘正是有能力的官员。
如果一切顺利,逆风翻盘指日可待,所以,对于此行,李商隐还是信心满满充满期待的。
与妻携手窗前,看着庭院中纷纷扬扬的雪花,李商隐还是安慰妻子,来日可期不要难过。
你看,天公本就是无私的,这清冷的雪花,即入寻常百姓家,也会飞入宫廷达官贵人家。
“玉女扉”指画有仙女的门窗,“省郎”则是指皇帝的侍从官,此诗指中枢诸省的官吏。
“寒气”和“清光”是冬雪的特性,它冷艳绝俗,天地同辉,平凡抑或显贵都一视同仁。
雪花如大庾岭的梅花那般充满生机,又如章台飞舞的柳絮,冬天来了,那春天还会远吗?
如梅似絮,生机蓬勃,纵然是寒冷的冬天,旅人也不会觉得寂寥,长路漫漫又奈其何呢?
“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写过《白马篇》的建安才子曹植,写尽了雪花的轻盈与曼妙。
以《月赋》名动天下的谢庄,偶因早朝雪集衣,孝武帝便令公卿作《花雪诗》一篇记录。
曹植和谢庄都是才华横溢的风流人物,雪中行,又岂知自己不会写出如他们那样的佳作?
面对妻子的担心和不舍,李商隐用轻松的口吻安慰她,雪中独行,亦袭一身浪漫和诗意。
而且,雪随风起,纵是万里之遥也不离不弃,就如彼时窗前的你和我,见雪如见你一般。
多么希望这雪景能留长久一些,待我春暖归来,我们还如现在一样,并肩窗前同赏美景。
尾联即是对妻子的慰藉,也是对前景的展望,此行虽不能蟾宫折桂,但也能够收获满满。
“远把龙山千里雪,将来拟并洛阳花”,雪落时分别,花开时重聚,有牵挂,天涯咫尺。
后记:
李商隐,字义山,号玉谿生,又号樊南生,与杜牧合称“小李杜”,与温庭筠合称“温李”。
少年丧父,家境贫寒,小小少年靠佣书贩舂补贴家计,以羸弱的肩膀为霜母弱弟撑起一片天。
虽家境困厄,但李商隐勤学苦读,并未荒废学业,16岁即以文章知名,19岁得到令狐楚栽培。
而后,又得到华州刺史崔戎的悉心教诲,从而学业日进,25岁时在令狐楚的帮助下考中进士。
可是,随着崔戎和令狐楚相继故去,他又娶了王茂元之女,从而不经意间被卷入了牛李党争。
彼时,朝堂以牛僧孺和李德裕为首分为牛李两党,令狐楚是牛党之人,王茂元则倾向李德裕。
一个是培养自己的恩师,一个是将女儿嫁给自己的岳父,他被夹在中间,成为尴尬的夹心人。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师兄令狐匋视李商隐为小人,李党也不怎么喜欢他。
入仕十余年,李商隐才不得用,只做了几届县尉一类的小官,后来则是多辗转地方幕府任职。
几番伏沉,经无起色,待岳父王茂元离世后李商隐处境更为艰难,为了爱妻子女他别无选择。
灞桥折柳,青门送行,每一次离别都难舍难分,可是为了生计又不得不忍痛割爱,艰难前行。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远在天涯,他思念长安的妻子,期待早日团聚重逢。
“深知身在情长在”,无论相隔多远,李商隐对妻子都始终一往情深,如他写给她的对雪诗。
参考文献:
《李义山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