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五年十月一日,广东革命军为打倒军阀陈炯明,开始了第二次东征。蒋介石时任东征军总政治部主任兼第一军军长。在围攻陈炯明的老巢惠州时,蒋介石跟随的第三师久攻不克,伤亡惨重,兵败如山倒,蒋介石气急败坏,可又毫无办法。陈赓当时被蒋任命为第三师代理师长,面对着蒋介石的束手无策,心慌意乱,陈赓镇定自若,一面部署警卫部队掩护撤退,一面连拖带背,把蒋介石背背走走足有好几里路,直到一条河边,上了船。陈赓命令警卫连占领阵地,竭力阻止敌人的追击,掩护蒋介石退过河去,脱出险境,才算出了口气。
脱险后,蒋介石极力想和何应钦的第一师取得联络,可是又没有电台,只好派人去送信。他把总指挥部的几个军官召集在一间屋子里,蒋介石在里面踱来踱去,猛地一转身停住说:“我要跟何师长联系,谁愿意去送信?”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谁都不吭气。
“我去!”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蒋介石一看,这次又是陈赓挺身而出。
蒋介石有点不好意思,恭维了一句:“你太辛苦了!”
一、冒险救驾
陈赓化装成农民的模样,带着蒋介石的亲笔信,前往海丰的后埔去找周恩来(当时任第一军第一师党代表),何应钦,时间非常紧,蒋介石要求陈赓必须在第二天上午十时送到。从出发地到后埔,路程总共有一百六十多里。而且过河就是敌人盘踞的地区,中间还隔着一座莲花山脉,山里有不少土匪,陈赓自己又是头一次去,道路生疏,所以任务是非常艰巨的,但这对胆大机智的陈赓来说,带有几分刺激,更促使他一定要完成任务。
陈赓出发后,开始,还有一个军官跟着同行,但在路上头一次遇到土匪的时候,那个人就悄悄地溜掉了,陈赓孤单一人,无法对付那帮土匪,又想顺利过去,只好把身上带的一百元毫洋,全部拿出来作“买路钱”。土匪上下打量着陈赓,见他举止豪爽,体格健壮,猜他八成是个军人,于是就直接了当地问:“你说老实话吧,你干的那个行当是陈炯明的军队,还是广州来的革命军?”
陈赓十分镇定的微微一笑,说:“是革命军,你们打算怎么样呢?”
这伙“土匪”颇感诧异,原来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打家劫舍的土匪,而都是一些走投无路的贫苦农民,不堪忍受反动势力的压迫和剥削,不愿过那种屈辱的饥寒交迫的生活,而被“通上粱山”的。他们颇讲义气,一听陈赓是革命军,不仅不予加害,而且当即把钱退还一半,放他过去,并告诉陈赓说,再往前走还会遇上土匪,深山里头还有老虎,需要小心提防,他们的头头还画了一个符号交给陈赓,告诉他再遇到他们的弟兄时,把这个符号拿出来给他们看,就不会再有人来找麻烦了。这种符号非常简单,只是在一张纸上划了一个圆圈,点上几点,陈赓谢过他们之后,继续往前走。当晚走到十一点钟的光景,他第二次遇到土匪。因为有前面头目画的符号,他们只收下陈赓带的钱,没有加害,也没有为难他,临走又给他写了一张纸条带着。午夜过后两三点钟,陈赓第三次遇到土匪。他把前两次的经过加以说明,他们就放过他,并且派人送他下了山。
深夜,陈赓只身穿行在深山丛林中,因被告知可能会碰到老虎,他总怕出关岔子,任务完不成。手里虽然提着一条棍子,但心里多少有些紧张,走到山势最险峻处,听到一点动静都觉心里一动。月光下面树影婆娑,枝影摇动,他也怕老虎冲出来,抓紧木棍,随时准备一场格斗。陈赓这时年方二十二岁,英武高大,手持木棒,夜行深山,颇有些景阳岗打虎英雄武松的气概。
由于任务急,时间紧,陈赓沿着崎岖的山道,紧赶慢赶,脚上磨起大泡,脚板肿胀,有的地方露出了红肉,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他强忍着痛,马不停蹄,在下午一时就赶到了后埔。周恩来等看过陈赓捎来的信,立即派出一个部队去把蒋介石赶回来。
二、蒋介石得知陈赓是共产党员:不可让他带兵
起初蒋介石不知道陈赓是共产党员,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一度将他调作侍从参谋,可以随便出入蒋介石的居处。东征军打下汕头,总指挥部住在桐庐,蒋介石住一楼,陈赓与周恩来住二楼。有一天,陈赓在蒋介石的桌子上,发现了一本黄埔学生和各级负责人的名册。翻开一看,见每个共产党员的名字上头都有一个红圈,在陈赓的名字旁边还有批注:“此人是共产党员,不可让他带兵”。
第二天,陈赓向周恩来请示后,故意托辞母亲病重,写了一张条子,请假回家。蒋介石一看,立即明白了陈赓的意图,他狡黠地问道;“不是吧?你看了我的什么东西吧?”
陈赓没有吭气。过了一晚,蒋介石叫人送来了船票、路费和“委任状”。委任状上写的是:“委任陈赓为中央军事政治学校中队队长。”陈赓随即离开汕头,到了广州。
这段“救驾”的故事,不胫而走,在东征军和黄埔军校中广为流传,陈赓的各字开始引起人们的注意。
一九二七年八月一日,我党独立领导的武装革命——南昌起义爆发了。在起义总指挥部担任保卫工作的陈赓在起义部队撤退时走在部队的最后面。八月二十四日,陈赓带领的第一营在会昌与敌人接了火,由于敌军占绝对优势,我军弹尽粮绝,被迫后撤,撤退途中,下午一点多钟,陈赓左腿之处中弹,膝盖处的筋断了,胫骨,排骨都被打折,不能行动。他见敌人追来,忙脱掉身上的制服,从山坡上滚下来,跌进一条野草丛生的沟里。他腿上的血一直在流,把沟里的水都染红了。这时跟着他的副官卢冬生也跳下来照顾他,不一会,从山坡上下来几个敌人,陈赓自己不能行动,就劝卢冬生快走。卢冬生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只是机警地藏到附近的草丛中,陈赓连忙用手把腿上流出的血涂沫了一脸一身。当时他想,我们的队伍已经退走了,敌人一来他准会死去;但转念又想,自己年纪还轻,以后的路还很长,这一次只不过是个考验……。等敌人走近的时候,他咬紧牙齿,暂时屏住气息,作假死状。一个敌兵在他身上踢了一脚,见他毫不反应,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以为他已死掉,便迈腿走开了。
两三个小时后,叶挺带领的部队反攻上来,陈赓听见山上人叫马嘶,以为是敌人溃退下来,仍然躺在那里不敢动弹。由于他身上只穿着背心和短裤,我们的搜索部队过来,以为他是敌兵,又打了他一枪托。这时,陈赓偷偷地睁开眼睛看了看,见他们脖子上都挂着红带子,知道是自己人来了,高兴地坐了起来,卢冬生也从草丛中钻出来。这时我军前边已经占领会昌陈赓便由他们抬到城里,见到周恩来,贺龙、叶挺、聂荣臻等许多同志,此刻重逢,倍感亲切。
会昌战斗后,陈赓因为伤势很重,便乘船顺贡水前往汀州。刚一上船,敌人突然反扑回来,一直打到江边。陈赓乘的那条船中了许多子弹,情况非常严重。正好周士第带的二十五师赶来,一个反扑,又将敌人打垮,陈赓也得救了。来到汀州,陈赓和起义军的一部分伤员被送进福音医院治疗。这个医院是傅连璋办的。当他见到陈赓,听说这位起义军的营长在会昌战斗中腿骨被敌人子弹打断了,便把他安置在医院附近的新安楼,随后傅连璋亲自带着护理人员前来诊治。此刻的陈赓却因为流血过多,又未能及时得到治疗,脸色蜡黄,身体异常虚弱,傅连璋轻轻地揭开被单,只见陈赓的伤腿肿得很粗,红而发亮,可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傅连璋钦佩万分,在他给陈赓医治伤口时,陈赓非但不叫一声痛,还满有兴致地和护理他的护士说话,病房里充满着他的朗朗的笑声,毫无痛楚的表情。傅连璋采取了“保守疗法”,每天用“由素”替他消毒,用夹板固定,同时把新鲜牛奶让给他喝,增强他的抵抗力,总之是想尽种种办法、避免截肢。陈赓对傅连璋的精心治疗非常感谢,很久以后提到这件事时他还说:“他是我所遇到的第一个同情我们的医生。承他尽心照料,使我直到现在都很感激。”在持久而谨慎的医疗护理之下,陈赓的伤腿,终于被保存下来了。
随后部队进军东江,虽然陈赓的腿伤还未愈痊,但因形势所迫,只好随军行动。这次他仍乘船沿着韩江南下,途中水流很急,又有礁石,有些船被打翻了。陈赓乘坐的船也触到礁,险些出事。到大埔后,同志们见陈赓行动十分不便,准备把他留在一个党员家里好好疗养,他都坚决不肯,一再要求跟随部队一道行动,没有办法,同志们只好又把他抬到船上。九月二十三日我军占领潮州,陈赓被同志们抬着和部队一道进城。在潮州,第三师司令部住在电报局里,他就住在隔壁的韩文公庙小学。说来有趣,这个住处使他后来到香港遇到紧急情况对付敌人盘问,编造自己的“故事”时提供了方便。
九月二十四日,我军先头部队开进汕头,陈赓和一些受伤的同志住进了日本人在汕头开的一家博爱医院。日本人知道了他是起义军的军官,对他的态度非常不好。起义军在潮汕失败后,开始撤退,可陈赓对此事全然不知,这时他的伤势仍然很重,不能行动。正在着急,日本人又来下逐客令,要把他们赶出去。日本人指着陈赓说:“你是共产党,我们对你的安全不负责任。”
这时医院有个护士李小姐同一位打扫房屋的工人,都很同情我军,帮助他向日本老板讲了许多好话,并且叫陈赓给了日本人一些钱,可是仍旧没有解决问题。于是他偷偷地把陈赓抬到工人住的房间藏起来,等国民党军队进入这个医院来搜查时,陈赓才免于被捕,后来国民党军队又来搜查,李小姐把他藏在厕所里面,陈赓又一次获救,以后,这位女护士又把她的姑母、妹妹都叫来照顾陈赓。由于形势险恶,风声很紧,她们开始动手找船,同时对陈赓说:“风声不好,你非走不行!”
陈赓在女护士的护送下,登上了开往香港去的轮船。在船上,又遇到了国民党士兵的搜查,他们盘问陈赓是不是起义军的伤员。李小姐非常沉着,十分镇定地指着陈赓说:他是他们医院里病危的患者,由她伴送去香港转院治疗,就这样又一次保护了他。
等船刚一到岸,香港巡捕又登船检查,看到重伤的陈赓,说:“你一定是汕头失败的共产党。”陈赓用讲得不很熟练的潮州话,回答他是潮州人,在潮州电报局做事。并说,在双方争夺潮州的战斗中,流弹飞进他的办公室并且打中了他,由于潮州没有医院,他就到汕头的博爱医院医治,对方又问潮州电报局在甚么地方,陈赓回答说在韩文公庙隔避。看他答得天衣无缝,巡捕就把陈赓和同行的卢冬生放过去了。
上岸后已找不见一个熟人,陈赓就和卢冬生在马路边坐着,巡捕不让在街上停留,又棍子撵他们走。他们只好就近找到一家旅馆,想暂时住几天。不料,那家旅馆住宿的人很多,一听说来了个负伤的青年,纷纷跑来围着陈赓看“汕头跑来的红军”。陈赓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便找了个借口,赶快和卢冬生离开旅馆,陈赓的腿伤疼痛难忍,卢冬生只好扶着他沿着人行道走,但始终没有找到可以安身的地方,于是他俩喊了一辆黄包车,坐到一家医院想在此治疗,结果医院不收。为了找个地方混过一段时间再去设法找熟人,他们便又到一家中医那里挂了个号,坐下来谈了一会儿,医生发现陈赓是打仗受伤的,不敢收留,逼着他离开医院。他们刚刚回到马路上,巡捕又拿着棒子赶。
这时,陈赓瞥见马路边有个厕所,就让卢冬生背他到厕所里坐坐。这个厕所里,他俩才总算休息了半个钟头。陈赓肚子很饿,见不远处有家西餐馆,就和卢冬生开玩笑说:叫一客西餐来吃才好,卢冬生非常老实,信以为真,跑去叫来一客西餐。餐馆的侍者随他走到厕所跟前,以为他在故意倒乱,结果饭没给吃,反而骂了他们一顿。那时陈赓身上有二十块钱,想去上海,不知道钱够不够,叫卢冬生打听一下钱足够,并且一小时后就有开往上海的船,他俩便到码头上了汽艇。
船主发现陈赓是打仗受的伤,就来敲竹杠,硬是刮走了五块钱。等到了轮船上,他俩坐在甲板上,外国人说陈赓是传染病,不卖给他们票。许多人围着陈赓看热闹,他心里十分着急,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有个穿工人服装的人走过来,很同情地告诉陈赓说:“再有人问,你就说不是传染病,腿是跌坏的,每顿还能吃三碗饭。”随后,那个工人帮他们买了船票,又找了一副行军床,和卢冬生一起把陈赓抬到货舱里安顿下来。
轮船离开香港,先绕到汕头,陈赓刚刚从汕头逃出,忽又折到这里,心里难免有点紧张。船刚到岸,又有起义军的许多同志上来。其中有二十军第三师师长周逸群,他是被国民党军队俘虏后没被认出来又逃出的。他一上船,就挟着一张烂席子爬到货舱里。见只有一个人在那里,偷偷摸摸进来倒头就睡。陈赓正躺在那里看报纸,见周逸群进来非常高兴,灵机一动,想和他开一玩笑,就用报纸遮着脸说:“这报纸的消息真灵通,周逸群还没上船,报上就登出来了。”听到这些,周逸群被吓了一大跳。他竖着耳朵听着,觉着耳熟,再一听是陈赓的声音。“啊,是你这个鬼呀,哈哈……”,两人抱头大笑。在这儿危急的时候,陈赓还有兴开这么一个大玩笑,这足见他乐观幽默的性格。
就这样,经过千难万险,陈赓到达上海,和党组织接上了关系。